招“藕断丝连”,左掌迸力如刀凌厉劈斩迫得黑衣男子只能全力招架,右掌无声无息后发先至轻轻在对方小腹一按。
想那小腹乃炼气之士的丹田所在,一旦受创导致真气崩溃反噬其主十有八九就要命丧当场,故此这一掌不可谓不狠毒。幸亏顾智手下留情,只用了三分掌力且一触即收适可而止。
可纵然这样黑衣人也大感吃不消,丹田一寒里头的真气像要爆裂出来般震荡失控直冲胸口,“啊”地一声摔飞数丈昏死过去。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执鞭的黑衣人,他一手紧握银鞭一手搀扶受伤的黑衣大汉左顾右盼失了方寸。看到自己的两位师兄十数招间便被顾智不费吹灰之力打成重伤,自己再上去也是白给。如今深陷重围之中,妄想脱身势比登天。
他正进退维谷的工夫,忽听场外有人高声道:“辛苦顾兄了!”天雷山庄庄主雷鹏肋下夹着一个人与罗牛并肩从紫竹楼里走出。
此人身材瘦小也是一袭黑袍,鹰目隼鼻颔下微蓄银髯,满脸皱纹年岁颇老。
黑衣人一见雷鹏擒住的这老者立时面如死灰,最后一点斗志也变得荡然无存。
原来此人乃是他们三人的师尊。今夜他们定下声东击西之计由三名黑衣人正面突击引开天雷山庄守卫的注意力,而老者则是暗渡陈仓从后庄悄悄潜入。
孰料天算不如人算,他甫一接近紫竹楼后院便被罗牛察觉三下五除二毫无悬念地缴械擒拿,由雷鹏挟在肋下押到了楼前。
罗牛拍掌解开老者身上受制的经脉,和颜悦色道:“段先生,在下适才多有冒犯请你多加海涵。”
段姓老者也是天陆辽州魔道上的一方大豪,在众目睽睽底下让雷鹏如拎小鸡似的挟持到前院无疑是老脸丢尽。他面色铁青看看三名或是垂头丧气或是重伤不醒的宝贝徒弟,怒冲冲哼了一声。
雷鹏看不过眼,冷笑道:“怎么,你不服气还想和罗府主再斗一场?”
段先生双手负背也不接罗牛送上的那对“玉斜钩”,抬头望天道:“老夫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既然落入你们的手里,杀刮存留悉听尊便。”
罗牛摇头道:“段先生误会了。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带着三位徒弟一起离开。”
段先生把头低了回来,看着罗牛道:“阁下真的要放我们师徒出庄?”
罗牛把玉斜钩送入他的手中,含笑道:“其实咱们之间素无仇怨,段先生若有事需在下帮忙尽管投贴光临,罗某定会扫榻以待。又何苦与令徒大费周章夜入敝府,好在一路未曾伤到庄上之人,否则在下也不好向雷庄主交代了。”
段先生收起玉斜钩,嘿然道:“老夫久闻阁下仁厚之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不过,《天道》下卷乃上天所赐瑰宝,凡我世人皆应有份同享。奈何罗府主敝帚自珍,连藏在府内的一套《天道》抄本也不愿出借给道上的朋友看上一眼?这侠义二字的赞颂对阁下未免有点言过其实!”
罗牛诚恳道:“段先生的话罗某受教。只是《天道》下卷晦涩深奥非比寻常,如果修为不到又或心术有偏而强加参悟,不仅无法获其真意反而极易心魔乍生为它所害。因此在下不得不将它妥善保管不敢轻易外借。假如有朝一日段先生仙心大成无物可惑再莅临敝府求图,罗某焉有拒绝之理?”
段先生嗤之以鼻道:“阁下说的好听。真要是老夫修炼到仙心大成无物可惑的境界那还要《天道》下卷做什么?你也不必拿这种可笑的借口来敷衍老夫!”
辽锋身后的小蛋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中剧震。幸而他天生一张睡不醒的脸,不管内心情绪何如变化神情上总是懵懵懂懂的模样,兼之众人都在关注场内故而未曾有谁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顾智阴冷一笑道:“主人,您和这冥顽不灵的老混蛋说什么都没用。干脆让属下将他们一并废去修为仍到庄外落个耳根清净!”
段先生一凛,他吃准罗牛秉性宽厚定不会为难自己。可顾智、辽锋和雷鹏等人就不一样了。这些家伙早在数十年前就是名震天陆的凶恶之徒,虽然碍于罗牛面子不便当场杀人,但保不定阳奉阴违回过头再来收拾他们师徒四人。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段先生对顾智的话当作充耳不闻朝罗牛一抱拳道:“罗府主,老夫师徒这就告辞离开,你不会食言留人吧?”
罗牛见两名黑衣弟子身负重伤委顿不堪,本想向段先生问询是否要就近在庄内疗伤。可听到对方这么说,觉得自己的念头说出来多半恐有误解,于是慨然颔首道:“段先生慢走,恕罗某不送!”
段先生暗松口气,木无表情道:“承让了!”抱起那个昏死过去的弟子阔步去远。
等段先生师徒身影在顾智的监视之下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雷鹏叹息道:“阿牛,你也忒心慈手软了。姓段的老匹夫横行辽州恶名昭著,咱们今晚宰了他也不冤枉。每回你都把人给轻轻松松放走,那些窥觑《天道》的家伙只会有恃无恐变本加厉。”
罗牛笑笑道:“段丰老先生只是行事乖张了点,也非真是什么恶人。他一身修为得来不易,咱们得容人处且容人吧。”
此后一夜无话,翌日清晨用过早饭小虎便缠着小蛋讲述昨夜段丰闯庄受辱的故事。事发时他和罗羽杉都由罗夫人守护着不能离开房间半步,听得外面打的热闹却什么也看不着,当真是心痒难熬。
小蛋干巴巴把经过简单说了,小虎听得甚不过瘾便又一个劲的追问细节。当小蛋说到段丰讥笑罗牛假仁假义不愿外借《天道》下卷副本的时候,小虎不屑地撇撇嘴道:“这老家伙真是可恶,干脆就让他到念祖塔底下的黑冰雪狱里亲眼瞧一瞧那些天道星图,一个把持不住走火入魔也怨不得谁。”
小蛋心里一动,道:“原来《天道》下卷并非藏在咱们罗府之中。”
小虎漫无心机又正说在兴头上,顺口道:“那当然。黑冰雪狱早先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后来废弃不用一直空关着。在雪狱中有座寒潭,潭内盘踞着头修炼千年的水灵魔虎。有它日夜看守星图,而藏宝的地方又这般隐密岂不比把东西放在咱们家里更为安全妥当?”
这等机密的事情小虎原本也难以知晓,恰好两年前罗牛的师兄现任翠霞派紫竹林一脉首座的盛年派遣座下弟子卫惊蛰前来天雷山庄求悟天道星图。卫惊蛰一住半年,与小虎相处得极为容洽。而小虎也由此隐约知道了黑冰雪狱的秘密。
小蛋暗记下小虎的无心之语,又接着聊了会儿便起身到庄外的湖畔找寻干爹留下的标记,可这次依旧一无所获。他屈指算来离两人约定的碰头日子早已超过了将近十天,不免渐渐开始替干爹担心起来。
傍晚时分几位汉州地面上颇负盛名的魔道朋友联袂前来拜访天雷山庄。雷鹏在庄中摆下筵席,也将罗牛一并请去。
小蛋吃过晚饭回到自己屋里梳洗完毕休息了片刻便上床睡觉,但他却并未真的睡着。他睁大眼睛强忍睡意,静静躺了半个多时辰听到外面的人声逐渐稀少,悄悄地下地穿好靴子,又将一床备用的被褥塞到盖被底下作成自己正蒙头大睡的假象,侧身在后窗下凝神倾听了半晌忽然又回到屋中。
原来他舒展灵觉察探居处四周的情形,发现虽然罗牛不在可顾智派遣的两名暗哨一前一后仍时刻不停在遥遥监视。只要自己一推开后窗,必会惊动到他。
小蛋纵身掠起,凌空横躺在距离屋顶不到尺许的空中。他仅凭双手迅捷无比地卸下屋顶方砖和覆盖其上的青瓦,动作干净利落直如一个从事此道多年的老手。卸下的砖瓦被他轻轻巧巧叠在身下的横梁上,顷刻头顶上方赫然露出了一个刚可容人轻松穿越的洞口。
小蛋一跃而出,如游蛇般轻灵敏捷紧贴住屋脊。确定了监视自己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他嘴角不经意逸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脚尖悄无声息在瓦面一点身形似羽箭飞掠,平贴屋顶滑落到东首的房檐下头。
这是一个视线死角,守在后院的那名暗哨目光受到房外的一株长青古木浓密枝叶的阻挡完全无法看到。小蛋双手扣住房檐下沿像一头蝙蝠耐心蛰伏,直等到那个暗哨悠然张嘴打哈欠的刹那,猛地激射而出投入茫茫夜色中。
念祖塔距离罗府仅相隔一条小巷,小蛋这些日子早把天雷山庄的地形摸得烂熟于心,当下轻车熟路潜踪匿迹避开庄内得明卡暗岗进到念祖塔外的一座钟楼内。
塔前灯笼高悬,有四名山庄护卫分立两旁精神抖擞地值夜。而在绕塔的高墙之外,明里暗里也至少埋伏了十多个山庄高手。除非小蛋有把握将塔前的四个人在眨眼间全部解决,否则稍有耽搁警讯大作必然会引来高墙外的守卫。届时别说进塔,就是想脱身也大为不易。
小蛋伸出左手察探风向与风力,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他懒洋洋地一笑,右手迅速从怀中取出个昂首敛翅的铜雀。“咔”地在雀尾轻轻一按,雀嘴里喷出团深紫色烟气旋即变淡扩散在小蛋面前形成一蓬几乎无法用肉眼与嗅觉辨出的薄雾,倒和早春夜里腾起的寒雾相差无几。
他屏住呼吸,左掌轻送。薄雾顺着风向徐徐朝十余丈外的念祖塔飘去,始终保持启初的形态聚拢不散。
要是让擅长夜盗千户的天陆第一神偷毕虎瞧见小蛋施展的手段,也必定会大加赞赏。需知送出迷魂紫烟不难,难的是不能让塔前的守卫察觉丝毫异常。小蛋借用风势再以掌劲送出紫烟,那些守卫即使感觉冷风扑面也不会想到里头另有玄机。
半盏茶后四名守卫齐齐昏迷软倒,小蛋飞出钟楼飘然落到念祖塔门前。黑漆大门紧闭,上头挂了把厚重的虎头铜锁。小蛋抬手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鹿皮袋囊,打开后里面满满当当竟插着近百种应有尽有的各色工具。
他想也不想捻起一根看似平淡无奇的钨丝往锁眼里一插,听声辩形手指灵巧至极地转动按压只听微微一声“啪”的脆响,铜锁已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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