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宝澄皱眉:“你可真大方,说给你封口费就拿着呗。”
“总觉得这钱拿得不明不白,心里不踏实。”虞小婵有自己的原则底线。
宝澄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咯咯笑:“你就是想太多,他们那种能在世外桃源的地方开客栈的有钱人,穷得只剩下钱,你以为2000块很多吗?说不定只是他故意找个借口接近你!”
“接近我做什么?”
“看你肤白貌美大长腿,想追你啊!”宝澄调侃着,问她,“帅吗?有照片吗?”
虞小婵一脸被问到重点的样子,弹坐起来:“我偷偷去‘视奸’过他的朋友圈。”
“让我看看照片!”宝澄的眼睛亮得发光。
“还照片呢,什么都没有,他就没发过朋友圈这种东西。”虞小婵在她脑门上狠狠弹了一下,“我可能加了一个假的微信号。”
宝澄撇嘴,又很快露出痴汉笑:“这么神秘啊。”
虞小婵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很神秘,也很帅。
刚结束旅行回到常水,虞小婵就收到第二天要飞国际早航班的消息。她是本地人,不需要住公司给空乘安排的基地宿舍,但遇到这种早航班她会来陆宝澄的宿舍蹭住一晚,宿舍就在机场附近,为了第二天起早方便。
5点多的航班,3点闹钟响就要起来化妆,她没胃口吃东西,肚子空荡荡地上飞机,头昏脑涨难受极了,还要笑得明媚灿烂。虞小婵对自己的工作还算满意,就是工作性质需要她必须时刻保持微笑有点让她受不了,脸都要僵了。
落地伊斯兰堡时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虞小婵的头越来越疼,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她随便吃了简餐,强打起精神给工作收尾,然后拒绝了同事们提议去吃夜宵的邀请,独自回了酒店。
兴许是过于疲累,她在开往酒店的机场大巴上睡着了。
这一觉极沉,醒来已是凌晨。
虞小婵是被弥漫鼻间的香气诱惑醒的,意识渐渐恢复清明后才发现哪里不对。
房间里开着壁灯,空调温度适中地吹着,她躺在舒服绵软的床上,空姐制服也规规矩矩地穿在身上。赤脚落地,踏在柔软的毯子上,没寻到高跟鞋,脚边倒是有一双鞋码正好的拖鞋。
房间门微微敞着,从外面透进一丝光亮,香气也是从外面传来的。
她走出去,发现这是一间酒店套房,自带厨房的那种。
一个男人正在灶前忙碌着,并不是复杂的菜式,只是一道简单的燃面,被他分盛在两个碗里,顶上撒了一层翻炒过的五花肉糜,是香气的来源。
这里是巴基斯坦的首都伊斯兰堡,如果不是客人主动要求,房间里不会配备这么齐全的中式厨具和调味品。
虞小婵不知不觉走到男人背后,他刚好端碗转身。
“是你?”
“醒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邵颍川穿着白衬衫,为了做饭才把袖子挽了两折,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今天他不是帅气硬汉,也不是小鲜肉,而是戴着银丝边眼镜,看起来像个很有学识的斯文教授。
虞小婵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以为头晕眼花认错人,凑近看了又看,不可思议地喊出他的名字:“邵颍川,你怎么在这儿?”异国酒店再遇见,满心疑惑,不等他回答,她又环视四周,“我怎么和你在一起啊?”看墙上的钟,已是后半夜,她不知睡了多久。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见识了他上次在无人区出手相助,这次和他独处,她一点危险意识都没有,虽然身体不适,但不掩饰看见他时惊讶雀跃的神情,坦坦荡荡地绕着他打转,觉得这样的相遇惊喜又奇妙。
明明之前还一副精疲力竭的惨样,浑身无力地在大巴车上贪睡,这时候又恢复了元气,邵颍川无奈地笑。她越好奇,他越卖关子不回答,慢条斯理地把面端上桌,摆到她面前:“有什么问题,吃完了再问。”
她在飞机上一向没什么胃口,近24个小时只吃了几口简餐,闻到面香,肚子也开始“咕噜噜”叫起来。虞小婵低头看了眼碗里的面,二话没说坐过去开吃。真是饿坏了,一碗见底还觉得不够,她抬起头来,没出息地问:“还有吗?”
他恶趣味地挑起自己碗里的面:“吃吗?”
虞小婵连连摆手:“那算了。”
邵颍川忍不住笑,趁她叼着筷子头惆怅的时候突然伸手覆上了她的额头。
一触即离的试探,他的手心有些凉,虞小婵下意识向后躲闪,他却已经放开了。
“烧已经退了。”他说着把一盒药推到她面前,“半小时后吃。”
“我发烧了吗?”她下意识摸了摸额头,还好啊。
邵颍川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手边:“你在大巴车上睡得熟,怎么叫都叫不醒,能知道什么。”
虞小婵放下筷子,抓住他话里的重点:“我们坐了同一辆大巴车,还住在同一家酒店吗?”
“嗯。”
“这么巧吗?”她感叹。
本来以为是不会再见面的人,竟然这么快重逢,还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她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分辨得出是刻意还是偶然。她当然不相信这次遇见只是单纯的巧合,脱口而出:“你知道我今天飞伊斯兰堡吗?”问出口却意识到这句话显得自己太自作多情,脸颊隐隐发烫。
邵颍川迟疑一瞬,没作肯定回答,只说:“我来出差。”
噢,出差。虞小婵暗恼说话前没思考,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
又忽然听邵颍川说:“不过我本来准备订后天的机票,知道你今天飞,临时改了主意。”
心情像过山车,她有些恍惚,不明白他怎么知道她的行程。
他随口解释:“朋友圈。”
虞小婵才想起来飞行前一天她好像在朋友圈吐槽行程来着,原来他是玩这些社交软件的呀。
所以,他是因为她改变了行程吗?
最后一句话被她欲言又止地忍住了,邵颍川也没拆穿她,起身收拾碗筷,看她把面吃得干净,抿唇笑起来:“你们空乘不用减肥吗?”
虞小婵愣了愣,梗着脖子扬扬得意:“我不用,我天生丽质。”
邵颍川忍俊不禁,视线落在她身上,航空公司统一的员工制服穿在她身上倒像制服诱惑,他意味深长地附和:“嗯,天生丽质。”
声音刚好落在虞小婵耳朵里,闻声对上他看过来的眸子,她心里无端像揣着一只兔子。
他说……“嗯”?
邵颍川没订到她飞的航班,提前三个小时降落在伊斯兰堡。
他本可以在飞机落地后就去酒店,却鬼使神差地在机场附近的便利店逗留许久,直到看见身穿红色空姐制服的虞小婵上了大巴,他才匆匆付钱结账快步朝那辆载着她的大巴车走去。
她一上车就开始闭眼休息,他无意打扰,轻声走到后排。
刚坐下就看见一个男子上车,径直走到虞小婵身边坐下。车里空荡荡的,位置那么多,他偏偏选了虞小婵身边的位置,目的性显而易见。
果然,男人放好行李,半途发现虞小婵始终闭眼小憩,鬼鬼祟祟地掏出手机,猥琐地偷拍起她来。坐在斜后方的邵颍川眼睁睁看着他的镜头对准虞小婵的裙子,面无表情的脸上不知不觉就多了一丝愠怒。
下车时他趁男人起身从行李架上拿包,顺手从对方口袋里摸走了那只偷拍虞小婵的手机,一气呵成地拿走sim卡、内存卡,利落关机,丢进了路旁垃圾桶。
回来时看见偷拍男正和司机争执,再望向车内,乘客陆陆续续下车,只有虞小婵纹丝不动还在睡。他在心里骂这个女人没心没肺,却也没舍得喊醒她,等乘客们都走干净,又重返大巴车把她抱离了座位。
也不怪有色狼偷拍她,好好的制服穿在她身上却像在故意勾引人,他把外套裹在她身上,就这样一路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回来,安置在了卧室。
他想拿开外套,换一床薄被给她盖,却在看见她玲珑曼妙的睡姿时手足无措地愣住了。
裙子因她的不老实有了褶皱,长度险险遮到大腿处,稍一动就春光旖旎。邵颍川别开脸,手忙脚乱地拿过旁边的被子,随便盖在她身上,也不管被角糊了她一脸,转身离开卧室,走向厨房,开冰箱,关冰箱,最后在洗菜池大开水龙头胡乱洗了把脸,才平息了心底的燥热。
吃完面吞了药,虞小婵趁天没亮摸回了自己的房间。
临走时,邵颍川叫住她,伸手摊开掌心给她看:“这是你的吗?”
是她的耳钉,上次从西北回来就找不见了,很便宜的小玩意儿,淘宝买的,她买了一大把,丢了也不心疼。
想到邵颍川捡到耳钉后一直帮她妥善保存,她也不好意思说她不在意,道了谢,又问:“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看你戴过。”
虞小婵笑着从他手里拿走小小耳钉,随口打趣他:“你观察人一直这么仔细吗?”
邵颍川只觉得她的樱粉色指甲温柔好看,擦过他的掌心时惹得他心痒痒,于是眯起眼睛回答她:“也分人。”
虞小婵做贼似的回到自己房间,刷门卡时还在思忖怎么跟宝澄交代,进去后才发现宝澄没回来,手机里躺着两个小时前她发来的短信,大意是不回来住了。
她简单洗了把脸就钻进了被子里,或许是感冒药的作用,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已是中午。打开手机就看到宝澄的信息,说要回来和她一起吃午饭,顺便有一件大事要宣布,一惊一乍的。
虞小婵洗漱好去酒店大堂等她。
沙发旁的期刊架上放着各种语言的报纸杂志,她随手拿了一本打发时间,随意翻了翻,又因为看不懂而放了回去。
等待无聊,正想给宝澄打电话问她到哪儿了,就听见身后电梯门“叮”的一声,随后从里面浩浩荡荡走出来一群人。阵仗摆得这么大,周围人的注意力顿时都被吸引了过去。
人群间为首的是一个亚裔青年,肤色偏黑,身型颀长,面色冷峻。他双手插着裤袋,有些纨绔,走在最前面很是惹眼。他身后跟着清一色身穿黑色上衣的男人,看身材装扮,虞小婵猜他们应该是保镖。一时感到新奇,她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这时又是“叮”的一声,另一台电梯门也开了。
她收回视线,一眼看见了从电梯里走出来的邵颍川。熨帖合身的西服,裁剪得体,裤线笔直,衬得他本就挺拔的身材越发凛然。在西北时他穿的不过是路边小摊上随处可见的背心T恤,昨晚也不过是干净整洁的白衬衫,并无特别。像今天这样正式的着装她还未曾见过,做什么?客串霸道总裁吗?
邵颍川身边跟着一男一女两名同伴,男人模样青涩,年纪看起来不大,周身却透着沉稳冷静的气质。虞小婵却忍不住皱眉,总觉得似曾相识。再看旁边身材窈窕、留着齐肩卷发的知性女人,脑海里的影像瞬间清晰!他们不是……邵颍川客栈里的员工吗?
前台小帅哥换了发型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保洁梅姨穿上通勤装减龄至少十岁。虞小婵留宿沙都时每天都是梅姨来她房间做打扫,两人有过几面之缘,她原以为梅姨是年逾四十的阿姨,这样一打扮,倒像是职场上三十出头的女魔头。
察觉到她专注的目光,邵颍川也向她看了过来。
虞小婵下意识挥手和他打招呼,胳膊都抬了一半,却发现他凌厉的眼风从她身上飞快瞥过,像不认识她这个人似的收回了目光,继续目不斜视地看向了前方。
人都走远了,她的手还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他刚才的眼神分明是在看陌生人,而且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虞小婵有心事,吃饭也心不在焉,一直都是陆宝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左耳进右耳出没听进去多少。直到杯盘狼藉后,宝澄突然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宣布:“宝宝,我恋爱啦!”
虞小婵还在琢磨邵颍川那些令人猜不透的行为举止,听见这句话立刻回了神。
“什么时候的事?”她和宝澄认识这么多年,只知道她在大学时期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初恋,此后一直单身,她也总嚷嚷着求桃花,但大部分空闲时间都宅在家里,桃花根本不来找她。突然听说她悄咪咪地谈恋爱,虞小婵有点惊讶,更多的是开心,这个臭丫头总算有心思撩汉了。
宝澄笑嘻嘻:“就前几天,江湛,江机长。他先跟我告白的。”
江湛?虞小婵拍桌:“你不谈恋爱就不谈了,怎么谈起来就搞了一票大的,江湛啊!”之前因为被网友偷拍照片发微博,江湛在两个月内连上微博热门三次,被网友扒出富二代的身份和引人羡慕的家庭背景;又因为之前在一次飞行事故中镇定解决突发问题,安全护送所有乘客到达目的地,被网友奉为“最帅机长”,微博粉丝都110万了,网络综艺通告都不知道接了多少个。
“这事不能怪我,爱情说来就来,挡也挡不住啊。”宝澄得了便宜还卖乖。
虞小婵嗤之以鼻:“出息的。”
宝澄无视她的调侃,没羞没臊地说:“所以我今晚也不回来住了啊。”
虞小婵一副了然的神情:“哎哟喂,这是要背着我干无法描述的事啊。”
宝澄冲她吐吐舌头:“昨天就干完了。”
虞小婵有些意外,宝澄是很保守的女孩子,能让她全身心付出,想必对方真的可以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但朋友一场,她还是忍不住啰唆:“谈恋爱是好事,但毕竟刚开始,别爱太满,凡事有所保留,注意保护自己,我怕你吃亏。”
“嗯。我知道。”宝澄明白她的好心,“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我觉得爱情这种事不能计较,算来算去都是做买卖,不如痛痛快快爱一场。吃亏也好,得了便宜也好,在一起的时候快活就好。”
这顿宝澄请客,虞小婵跟在她身后,觉得她的脚步都因为恋爱这件小事轻快了许多。
她上前一步,挽住宝澄的胳膊,感叹:“看到你这样,我也好想谈恋爱啊。”
“你倒是去爱啊,公司不是有挺多追你的男孩子?”
“我不想找同行业的嘛,我飞三天,他飞三天,永远见不到面。”
宝澄笑她想太多,一本正经地帮她立flag:“总有一天,你会遇见一个人,因为他,你愿意放弃一切。”
两个笑容明媚的女孩子说说笑笑,就这样走出了灯火璀璨的餐厅。酒店不远,两人在十字街口分别。这个季节,伊斯兰堡已经转秋,但气温还是居高不下,一场疾雨对气温的影响几乎为零,一顿饭的时间,地面已经干透。
路上行人不多,只有一辆车从街角转弯处经过,虞小婵刚好低头在包里翻找房卡,没留意那辆车的车速在和她擦肩而过后就慢了下来。
“川哥?”驾驶座的小帅哥静等邵颍川的吩咐。
坐在后排的男人却犹豫了一下,随手拧开手边的矿泉水若有所思地饮下去。
看着虞小婵渐行渐远的身影,他说:“没什么,走吧。”
她把连衣裙的腰带束在身后,系成了一枚蝴蝶结。这里天气燥热,他因为需要出入正式场合所以一本正经地西装革履,室外烈日炎炎,车里有空调倒是舒适。而她清清爽爽地走在三十几度的高温天里,阳伞下的那一小片阴影似乎比车上还要宜人。
这趟飞行,虞小婵一直不太舒服,午后她回酒店昏睡了两个多小时,赶在夜色降临前醒来,决定出门走走。
她喜欢当地的奶茶,每次来都特地绕路去经常光顾的店里买。店里正在做满减活动,她想起前一天夜里邵颍川给她煮的燃面,出于答谢的目的打包了两杯奶茶带走。
中午看到邵颍川从酒店离开,不知道这个时间他回来了没有。
她找到他的房间,按了两下门铃,里面都没有应答。正要作罢,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开门声,随即是一阵轻蔑的笑声:“小妹妹,你找沙总?”
虞小婵微微一愣,她不认识什么沙总。
闻声转身,看清对方后,她话到嘴边的解释又咽了回去。是中午那个带着浩浩荡荡大票保镖的亚裔男人,他的中文很流利,靠在门边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给松松垮垮的浴袍系上了腰带。
他问:“你是沙总的朋友?”
虞小婵抱歉笑笑:“对不起,您可能搞错了,我不认……”
“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话被突然打断,顺着声音看向走廊电梯口,是邵颍川和他的两个同伴。一看见他,亚裔男人带给她的压迫感随之消散,她顿时轻松许多,举起手里的奶茶,理所当然地说:“谢谢你昨天的照顾。”
邵颍川依然面色冷淡,只稍微扬了扬手,那个始终站在他身侧的女人便走到虞小婵面前,作势要把奶茶接过。
“给我吧。”
虞小婵对他的态度很是不满,心中不快,面上却佯装得镇定自若。
她将奶茶递过去,却被那个亚裔男人抢先接过。
“我以为沙总只在谈生意时才不近人情,没想到私底下也这么不解风情。这么漂亮的小妹妹特地给你送我们当地的奶茶,你也这么敷衍?难为小美人在你门口等了半天。”
邵颍川不气不恼也不看他,面不改色地刷卡进房,只留下一个背影:“不过是昨天偶然看见她病着,出于同情心照顾了她一会儿,倒也称不上有什么私交,说起来也只是路人罢了。奶茶你要是喜欢,尽管拿回去喝。”他说着侧身扫了虞小婵一眼,“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好心好意送奶茶被拒绝,虞小婵回到房间越想越气。
邵颍川他有什么了不起?她就不该多此一举。
手机振动了一声。
她顺手捞起来扫了一眼,有些意外。
是她正在痛骂的邵颍川。
他发了一条微信给她,头像右上角难得有一个小红圈。
“本来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但既然扯进来了,就不得不叮嘱你两件事。第一,在这家酒店里我的身份是从国内来的玉器商人,姓沙,大家叫我沙总。第二,接下来几天如果再看到我就当作不认识我。知道你有疑问,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以后有机会一件件解释给你听。”
虞小婵看完最后一个字,心脏跳得飞快,潜意识里她已经想象了一出大戏,却无法把一幕幕串联在一起。分明刚才他还亲口说她只是一个路人,但在看到这段没头没尾的信息后,她的好奇心再次被点燃。(加一句女主简单回复的话,这样男主知道她看了信息,然后撤回;不然他咋知道女主当下有没有看手机,就撤回了,万一没看见呢?)
邵颍川做事小心周密,她刚刚看完他就把消息撤回了,对话框里空空如也,除了那条撤回提示什么都没有。
她躺在床上靠记忆逐字逐句地回想信息,发现在她认识的所有男人里,邵颍川对她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因为未知,因为神秘,他像一根弦,稍稍拨动,她的思绪就跟着余音飘散远去了。
休整时间有限,虞小婵还要帮朋友带化妆品,之后两天一直在百货大楼扫荡,再也没见过七十二变的邵颍川。
返程前一天,她挎着各色购物袋回酒店,突然发现门口聚集了许多身穿警服的魁梧巡警,视野开阔的大厅前分散着抱头蹲地的人。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引来无数过路人驻足。
她不是喜爱凑热闹的人,本想目不斜视地走掉,却看见两名警察押着一个戴手铐的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又是他。
那个住在邵颍川对面房间里的亚裔男人。
回到酒店和宝澄聊天才知道,下午3点左右有两伙人在酒店内的房间里进行毒品交易,不知是哪方走漏了风声,在交易过程中,警方突然闯入,将贩毒团伙一举攻下。
宝澄消息灵通,咋咋呼呼地说:“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被捕的是这里最有名的娱乐场所大股东,有人举报他秘密经营地下赌场,贩卖毒品赚取巨额利益,警察盯他很久了,可是一直没有充分的证据。好像是这次的交易计划临时出了纰漏,警方才握住把柄,从缴获的毒品袋上查出了大佬的指纹。
“听说买家原本是一个从中国来的玉器商人,东窗事发后,那名玉器商人连带着稀有玉石失踪了,你说奇不奇怪?当时那么混乱的场面,警察都把酒店包围了,一个生意人就算再精明怎么逃得掉?”
虞小婵越听心里越凉。
玉器商人。沙总。邵颍川。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段新闻视频,是当时酒店大厅的监控录像,就在警方走进大厅的同时,最左侧的电梯里走下来一个身穿灰褐色皮夹克、头戴鸭舌帽的男人。
这段录像被反复播了很多遍,最后画面截取到了男人的上半身,能依稀辨出他半张脸的轮廓。
虞小婵心底的答案得到了证实。
真的是他。
像身体里的力气被瞬间抽空,她整个人虚脱地跌入沙发。
日落时分,宝澄出门和男朋友约会,虞小婵独自对着电视里反复播放的新闻发呆。异国语言在这时听起来异常刺耳聒噪,终于,她起身过去把电视关了。这件毒品交易大案就发生在她下榻的酒店,刚刚过去几个小时而已,警方的动作却出奇地快,已经将人审了个大概,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小道消息都急需一个平台公布,媒体自然充当了传声筒。
以她的英文水平,勉强能看懂网上的新闻,难以相信,此时正在被全网通缉的人就是邵颍川。哪怕最初遇见他的时候,她也觉得他不像什么好人。
头有些疼,她扶额走进卧室,翻找放在床头柜上的止疼药。小小一版,白色的药片规规矩矩地躺在凹槽里,被银色的锡箔纸塑封着,这还是那晚他送给她的。
有可能是毒品吗?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摇摇头打消这个可笑的念头,将药片拿出来丢进了嘴里。药片入口即化,苦味在舌尖蔓延,她回身找水喝,却听身后阳台传来“咔嗒”一声。
夕阳的余晖洒在远方象牙白的洋葱顶建筑上,纱帘被风扬起,影影绰绰间她好像看见那后面有人。
那人身穿灰褐色皮夹克,头戴鸭舌帽,隔着纱帘抬起头来。
虞小婵的手僵在半空中,已经忘记要拿水杯这回事了,心里“咯噔”一下。
她眼睁睁看着邵颍川推开阳台落地门走进来,干脆利落地把两边窗帘拉紧,旋身脱掉了帽子。他的头发被帽子压变了形,有几缕潇洒地翘着,整个人像只刚睡醒时惺忪慵懒的狮子。然而他的眼眸犀利有光,看起来清醒得很。
“见到我不害怕吗?”他沉声问。
虞小婵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根本分不清楚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无法控制的情绪。
她有些手足无措,脑海里一片空白,条件反射地摇头。
想说些什么,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是客房服务。
她一时慌了手脚,直到看见邵颍川示意过来的眼神,才稳住语气用英语简单地拒绝。门外的声音渐渐远去,房间重归安静,两个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过了良久,虞小婵才收拾好心情。
她没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是佯装镇定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没看见通缉你的新闻吗?”吐出来的字却是抖的。
邵颍川无所谓地笑笑,那笑容里藏着不能对她说的秘密。
他说:“在你这里寄存了一些东西,来取,取完就走。”
虞小婵一头雾水。
邵颍川不再解释,径直走向床头柜,将它移开,从后面摸到一个黑色公文包。他打开包飞快地翻了翻,未等虞小婵反应过来这包是什么时候放在这儿的,他已经从里面拿出了三本护照。
他将护照安心地丢给虞小婵,仿佛在说你想知道的都在里面,自己则拎着公文包进了浴室。
三本护照上的照片,虞小婵一个也不认识。
正当她的眉毛皱成一团,不明所以的时候,浴室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却不再是刚才进去的邵颍川。
虞小婵望着身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怔怔出神。
中山装,一字胡,花白头,学究气。脸上的皱纹都像真的一样。
和其中一本护照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样。
无视她的讶异,他还有心思说笑:“怎么样?直男的化妆技术可以打几分?”
虞小婵全然没有和他插科打诨的兴致,翻开那本护照,掀到照片那一页:“邵颍川,你到底是谁?”
姓名栏里是一个她从未听过的人名。
他是客栈老板川哥。
也是玉器商人沙总。
现在又变成了中年学者。
她越来越糊涂了,甚至忘记为什么会和这个奇怪的男人产生交集,不过是在沙都有过一面之缘,怎么事态开始往不可预料的地步发展了呢?
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将她引领到一片充满惊险刺激的危险地带,她想全身而退,却为时已晚。
窗外传来连续三声的汽车鸣笛,邵颍川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时间来不及了。
他从虞小婵的手里一把抽走护照:“下次见面告诉你。”
说着他走到门口,对着立身镜再次确认这身打扮不会被人看穿,提着公文包,拧开门把手,坦然地走了出去。
突然出现,匆匆消失。他像一场无解梦,搅得她无心睡眠。
明天就要返程回国,宝澄回来钻进浴室准备洗漱就寝,不久里面传来了水流哗哗的声响,还有宝澄的大嗓门:“小婵!这个玉坠是你的吗?”
宝澄在洗手台下面捡到一个观音玉坠。
夜深人静,宝澄酣睡入梦,换虞小婵进浴室洗澡。
她将宝澄放在洗手台上的玉坠拿起来,通体无瑕,触感温润。几乎不用怀疑就能猜到它的主人是谁,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故意把玉坠留下——洗手台和地面有一定距离,玉质饰物易碎,不可能是从台上掉落的。
玉坠由一条红线穿起,虞小婵摩挲着,最后将它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温热的水流淌过玉坠表面,沿着她玲珑曼妙的曲线缓缓冲刷着。
关掉花洒,她站在镜子前一把抹掉镜面的水汽,灯光在头顶明晃晃地照着,她从毛巾架上扯过浴巾,一边仔细擦拭玉坠,一边在雾气昭昭中怔怔地想——
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