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伸张。然而,那位县令却昏聩无能,只是轻描淡写地让他回去等待消息。
这一等便是漫长的一年,崔英心中的痛苦与焦虑与日俱增。他深知,自己的妻子王氏可能仍在某个角落受苦受难,他不能放弃寻找她的下落。为了维持生计,崔英在街头摆起了摊,代人写家信,卖字画为生。尽管生活艰辛,但他依然坚强地支撑着,期待着有一天能够找到王氏,揭开这背后的真相。
高御史听闻崔英的遭遇后,心中涌起一股怜悯之情。他深知崔英的遭遇并非个例,这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大的阴谋。于是,他向崔英伸出了援手,说道:“你既然要在平江等待知县缉拿凶手,这期间不如到我府上做个西席,教我几个孙子写字如何?”
崔英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来此地卖字,竟然会得到这样一份美差。这份工作不仅解决了他的温饱问题,还提供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他心中感激不已,连忙拜谢高御史,并欣然同意留在府上。
高御史示意崔英在堂上稍候片刻,随后唤来仆人,吩咐他带孙子出来拜见新老师。崔英趁机在大堂上漫步,欣赏着高御史珍藏的字画。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一幅芙蓉图上,那熟悉的字迹瞬间让他潸然泪下。高御史见状,惊愕地问道:“崔先生,您为何突然哭泣?”
崔英哽咽着说道:“这幅图上的字迹,乃是我妻子王氏所书。我本以为她已遭遇不测,没想到她还活着。”
高御史好奇地问道:“您如何断定这字迹是尊夫人的呢?”崔英指着画中的“笔”字说道:“我妻子有个独特的习惯,每次写这个‘笔’字时,总是将‘毛’误写成‘丢’。”
高御史细细观察,果然发现了这个微妙的笔误。他感叹道:“真是天可怜见,让你们夫妻有缘再相见。既然如此,我愿意出手相助,帮你缉拿凶手。但是,在此期间,你必须保持低调,不可节外生枝,以免打草惊蛇。”
崔英心中有些疑惑,他一直以为高御史只是一位富商。于是,高御史向他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崔英这才恍然大悟,对高御史的援手感激不已。
为了保密起见,高御史将崔英安排在一处偏房居住,对外则称找了一位西席来教导孙子。崔英心中充满了期待与忐忑,他知道自己离揭开真相、找到妻子的日子已经不远了。然而,他也深知这条路上充满了未知与危险,他必须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次日清晨,郭御史唤来郭庆春,面色凝重地问道:“你手中那幅《芙蓉图》究竟从何而来?”郭庆春素来擅长察言观色,他见郭御史一改昨日的和煦,此刻的语气冷若冰霜,心中不禁一紧。他不敢有丝毫隐瞒,老实答道:“回郭大人,学生是在一处尼姑庵中购得此画。”
高御史又追问道:“那尼姑庵位于何处?又是何人将此画卖出?”郭庆春一一作答,不敢有丝毫怠慢。郭御史听后沉思片刻,心中暗自琢磨:“看来郭庆春与此案并无牵连,这幅画他应是偶然所得。”
想到这里,高御史的脸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他笑着对郭庆春说:“你且退下吧。”郭庆春心中长舒一口气,暗道:“伴君如伴虎,这京城大官的心思果然难测。”
待郭庆春离去后,高御史立刻派人持名帖前往尼姑庵拜访庵主,询问《芙蓉图》的来历。庵主恭敬地回答道:“此画乃本县顾阿秀施主捐舍于本庵,至于画上的题诗,则是我的弟子慧圆所写。”
派遣之人将庵主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高御史。高御史听后心中有了计较,庵主和郭庆春所说一致,看来尼姑庵与此案并无干系。那么,这慧圆很有可能便是崔英失散多年的妻子。
次日一早,高御史又派人前往尼姑庵,对庵主说道:“我家夫人对佛法颇有兴趣,但有些疑惑不解。听闻庵里的慧圆师傅日夜抄写佛经,智慧过人。因此,我家夫人想请慧圆师傅到府上传道释惑。”
庵主将此事告知王氏,并告诉她这家的主人乃是赫赫有名的御史大夫。王氏闻言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一个报仇雪恨的好机会。于是,她欣然同意前往高府。在高家仆人的陪同下,王氏登上了马车,心中充满了期待与忐忑。
王氏被接入高府之后,高御史将她安排与夫人同住,并暗中观察,以甄别她的真实身份。高夫人是个慈爱的人,对王氏的遭遇深感同情,她温和地问道:“慧圆大师,我观你与我颇有缘分,你的相貌竟与我一位远房亲戚的女儿颇为相似。敢问你出家前姓甚名谁?来自何方?”
王氏闻言,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她低声说道:“不敢欺瞒夫人,我本是大都人士,我的夫君是永嘉县尉崔英。我随夫君赴任途中,不幸遭遇顾氏父子劫杀,导致我家破人亡,无处容身,只得遁入空门,苟延残喘至今。”
说完这番话,王氏突然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她哽咽道:“我深知高御史为官清廉,公正无私。请夫人将我引荐给高大人,我祈求他能为我的夫君沉冤昭雪,惩治顾氏父子,还这世间一个真相。”
高夫人见状,连忙扶起王氏,轻声安抚她的情绪,让她暂时在后院安歇。王氏一年来担惊受怕,此刻将内心的重负托付出去后,竟然病倒了。郎中为她开了一剂药,王氏喝完药后,便在床上沉沉睡去。
高夫人心中忧虑,她来到书房,将与王氏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丈夫。年近古稀的高御史本已不想插手朝廷中的纷争,只想在告老还乡后颐养天年。然而,这起离奇的案件却让他无法置身事外。他愤怒于地方官员的昏庸无能,凶手明明就在眼前,他们却视而不见。高御史决定要亲自揭开这起案件的真相,为王氏和她的夫君崔英讨回公道。
高御史心中已有定数,这平江路知县与顾氏父子必有勾结。他虽为朝中重臣,却也深知地头蛇的难缠。如今元廷正忙于应付义军之乱,地方官员手中握有生杀大权,他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冒险行事,不仅救不了崔英夫妇,还可能将整个高家卷入其中。于是,他嘱咐夫人转告王氏,让她暂且还俗,蓄起长发,静待时机。
就这样,崔英夫妇虽同在高府,却被一堵高墙阻隔,无法相见。王氏心中焦急,却也只能按照高御史的嘱咐行事。
没过多久,转机终于来临。监察御史薛理巡查至苏州,他身负代天巡狩的重任,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薛理曾是高御史的下属,受过他的提拔之恩。高御史借此机会,命人请薛理到府上相聚。
薛理一到,高御史便开门见山地将崔英的案子说了出来。薛理听后愤怒不已,他说道:“高老,你放心。这件案子本官会亲自督查,大好河山就是被这些昏官败坏的。此次我代天巡狩,就是为了惩治这些贪官污吏。”
薛理离开高家后,从崔英口中得知了一个重要线索——顾氏家眷都住在一个临近渡口的村庄里。于是,他立即派人埋伏在村外,静待时机。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第三天,顾氏父子三人齐聚村庄。薛理一声令下,手下们迅速行动,将三人抓获。随后,又从他们家中搜出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其中竟有崔英的任命文书。
顾氏父子三人被紧紧捆绑着,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被押解至县衙大堂。他们原本还心存侥幸,试图抵赖罪行,但当崔英身着县尉官袍,威严地站在大堂之上时,他们瞬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抵赖的念头也烟消云散。
在薛理的反复审问下,顾氏三人终于崩溃,对罪行供认不讳。他们不仅交代了在船上劫杀客商的全部过程,还透露了一个惊人的秘密——每次作案后,他们都会将所得财物的三成献给平江县令,以此作为庇护的筹码。
随着审讯的深入,顾氏父子三人的罪行逐渐浮出水面。原来,近两年来,他们竟在河上作恶三十余起,被害人多达80人。这些被害人都是无辜的客商,他们的家属无从寻找遗骸,也无法找到索告的途径,只能无奈地将这些案件当作失踪案处理。
每一起案件背后,都隐藏着一段令人心碎的往事。那些被害的客商,他们或许是为了生计奔波,或许是为了梦想远行,却没想到在途中遭遇了这样的厄运。他们的家属,至今仍在期盼着他们的归来,却永远等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如今,顾氏父子三人的落网,终于为这些被害人带来了一线希望。薛理决心要彻查此案,为被害人讨回公道,也为这世间的正义伸张。
最终,顾氏三人所犯下的“大不敬”之罪,被朝廷处以凌迟极刑,其残忍程度令人发指。而那个包庇罪犯的平江县令,也被革去了官职,永远失去了曾经的荣耀。薛理深知此人在大都有着深厚的靠山,为免夜长梦多,他果断地使用了先斩后奏的权力,令人将那个县令斩首示众。这一举动虽然得罪了大都的权贵,但薛理却毫无悔意,他愤然辞去了官职,选择归隐山林,从此远离朝堂的纷争。
而在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崔英迫不及待地来到狱中,想要从顾船夫口中探知妻子的下落。船夫在崔英的逼问下,终于如实相告:“至正十一年的中秋节那日,您的夫人将我们灌醉,盗走钥匙开舱门逃走后,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无踪迹。知县也曾派人四处搜寻,但始终未能找到她的下落。”
崔英听完船夫的话后,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他向高御史请求辞行。高御史见状,有心想要考验一下崔英的忠诚与决心,便说道:“崔县尉,如今你已沉冤昭雪,正值青春壮年,何不另择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为妻,为崔家延续香火呢?”
崔英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他说道:“高御史,我敬您是长辈,才对您恭敬有加。可您若再出此言,我定要与你理论一番。”
高御史见状,笑道:“哦?此话怎讲?”崔英怒道:“我妻王氏,因我之故下落不明,我岂能弃她而去,另娶他人?我定要寻她一辈子,若不能找到她,我还算个男人吗?”
高御史听完崔英的话后,心中大为感动,他向崔英赔礼道歉道:“崔县尉,请恕罪,是老朽失言了。明日我设宴向你赔罪,届时,我还会告诉你一个喜讯。”
次日,高府门前车水马龙,宾客如云。高御史端起酒杯,声音洪亮地宣布:“今日,我们共庆恶贼伏法,州县重归太平。而在此喜庆时刻,我还有一桩喜讯要与大家分享——我决定将我的义女许配给永嘉县尉崔英。”
崔英闻言,心中怒火中烧,他刚想拂袖而去,却见后院款款走出一位女子,被丫鬟们簇拥着。崔英定睛一看,顿时呆若木鸡,这女子竟是他失散一年的妻子王氏!
夫妇二人重逢,相拥而泣,仿佛要将这一年的相思之苦都倾诉出来。崔英这才明白,原来高御史早已将王氏收为义女,暗中保护。高御史感慨道:“崔英,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都说贫贱夫妻见真情,你和小女经历此劫后,望你们日后能更加珍惜彼此。天可怜见,不是每次都能像此次这般化险为夷。”
又过一日,崔英携王氏前往永嘉县赴任。三年后,崔英深感官场黑暗,不愿尸位素餐,于是愤然辞官,带着王氏回乡。途经苏州时,却听闻高御史病故的噩耗,两人悲痛欲绝。为了纪念高御史的恩情,他们决定在苏州定居,并赡养高夫人。高夫人一生行善积德,最终于洪武十一年安详辞世,享年高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