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李璮更加肆无忌惮,越发觉得自己不可或缺,对大汗的权威也变得无视起来,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目空一切的傲慢,仿佛整个帝国都在他的手掌之中。
在蒙哥汗的时代,朝廷屡次向李璮发出调兵令,但他却玩弄心机,每次都找借口拖延不去,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嘴脸。
1260年,忽必烈汗急需李璮的七八万精兵援驰北伐前线,然而李璮却以抗宋为由,不但自己按兵不动,连一个军官都没派去,可谓“既不上阵杀敌,也不派一兵一卒”。
更有甚者,忽必烈汗返京后,各方诸侯纷纷前来朝拜,唯独李璮推诿政务繁忙,迟迟不见身影。
与此同时,李璮私下里加快步伐,一步步将自己的地盘打造成一个实质上的李氏独立王国。他设立一套与中央朝廷不同的官僚体系,大量延揽汉族知识分子,精心挑选和培养亲信。
为了博取当地人心,李璮还修复了废弃已久的考场和文庙,试图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人在蒙古心向汉”的角色,为自己日后可能的背叛行为提前铺垫合理化理由。
到了中统二年(1261)正月,李璮借口防止南宋侵犯,未经朝廷批准,就大兴土木加强益都城防建设,构建了一道铜墙铁壁般的屏障。
这些举动无疑是在触碰帝国律法的底线,如同在黑暗中播下了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一场撼动帝国根基的危机。
蒙古铁骑所向披靡,战场上无人能挡,却唯独畏惧于坚固城池的攻坚战,为此历代蒙古大汗均严格约束,严禁各地修筑城墙,强化城防。为防止内部滋生叛乱势力,蒙古统治阶层更是严密管控战马交易,规定只有朝廷才有权购马,无论民间还是军队,一律不得私自买卖骏马。
李璮胆大包天,竟无视禁令,暗中指示部下北上各地,不惜高价收购优良战马,囤积实力。不仅如此,他还蔑视中央权威,禁止在其领地内流通朝廷发行的中统钞票,反而采用南宋涟州会子作为货币,进一步削弱朝廷对益都的经济控制。
更令人瞠目的是,李璮私扣盐税收入,将本应上缴朝廷的盐课用于自行招募兵马,壮大私人武装。不知不觉间,益都已成为李璮一手打造的独立王国,他拥兵自重,静待时机成熟,伺机而动。
1260年,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为了争夺汗位,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内战。李璮敏锐察觉,认定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而在忽必烈的核心权力圈中,还有一个与李璮息息相关的野心家,那就是他的岳父——留守燕京(今北京)担任中书平章政事的王文统。两人一明一暗,正在谋划一场足以撼动帝国根基的巨变。
这个家伙野心勃勃,自以为是地煽动女婿李璮起兵造反,妄图趁忽必烈北征之机,封锁住蒙古大军,让自己成为中原地区的幕后操盘手。
实际上,忽必烈对李璮的反叛苗头早有察觉,或者说是李璮屡次违背命令、擅自扩张兵力的种种行为,已经让忽必烈的耐心消耗殆尽。
由于当时忙于与阿里不哥争夺汗位,忽必烈暂时按捺住怒火。但他心中清楚,一旦内战结束,必定会清算李璮。某种程度上讲,李璮的反叛也是被逼无奈的选择。
李璮最初的打算是凭借手中的军队割据一方,但却没想过自立为王。当他真正举起义旗,却又忐忑不安,深知蒙古铁骑的强大,所以他选择向南宋表明臣服之意。然而,南宋朝廷对他突如其来的归顺持怀疑态度,要求他交出“投名状”以验诚意。
李璮为了赢得南宋的信任,交出了涟、海等数座城市,这就显示出他的造反并非预先规划好的,而是仓促决定。宋廷见状,认为李璮确实有诚意,遂册封他为保信宁武军节度使和齐郡王。
李璮并没有采取主动攻击蒙古军队的实质性行动,而是选择坚守阵地,消极防守,换种说法,他仿佛是在原地等待最后的裁决。
李璮扯起一面复兴北宋的旗帜,可那昔日的大宋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一百多年的光阴洗涤,中原大地的人们对那个朝代的记忆已模糊不清。更何况,蒙古骑兵的剽悍战力,北方汉人早有切肤之痛,连那些当地的汉族官员和将领们都心中惴惴,丧失了反抗的信心。
于是乎,当李璮发起反叛的那一刻,多数汉人群体选择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几乎没有重要人物站出来响应他的号召。这场叛乱持续两个月之久,中原地区竟无一名有影响力的汉人将领或官员挺身而出,这令李璮始料未及。
这些人并非甘心臣服于蒙古统治,相反,他们对当权者的诸多政策颇有微词,私下甚至公开表达了对蒙古大汗的不满,心底也期盼着改朝换代的到来。然而,不满归不满,造反可不是闹着玩的,稍有不慎便会株连九族,除非有十拿九稳的胜算,否则他们绝不会轻易举兵响应叛军。归根结底,他们对李璮这位叛军首领并不具备足够的信任。
尽管李璮第一时间联络了各地的汉人诸侯,但响应者寥寥无几,绝大多数人都在默默观察局势的发展。最终,仅有太原路总管李毅奴哥、达鲁花赤戴曲薛,以及邳州万户张邦直(张荣之子)三人率领部下加入了李璮的阵营。
然而更令李璮感到不解的是,其他的汉人势力不仅不支持他,反而在风向变化之时,纷纷看清了对自己不利的态势,转而加入了对李璮叛军的围剿行动。这场原本希望复兴宋室的叛乱,却成为了李璮孤军奋战的困兽之斗。
在另一边,南宋的军队也曾尝试与李璮联手,意图趁机收复失地,但奈何自身战斗力疲弱,有心无力,最终只能作壁上观,无功而返。他们试图向河南、安徽、山东及苏北地区发起攻势,然而忽必烈深知南宋军力的虚弱本质,认定他们不过是虚张声势,难以构成实质威胁。因此,忽必烈全神贯注于解决李璮叛乱,对南宋军队的行动并未过多理会。
经过短短七个月的艰苦对决,李璮在十七路蒙古大军的联合绞杀下惨败,最终被俘。残忍的命运降临在他的头上,他遭受肢解之刑,双手双脚被剁,还被挖出心脏和肝脏,凄惨死去。
历史证明,李璮比起后来的吴三桂,实在逊色不少。吴三桂至少还有与清朝一较高下的实力,甚至一度挺进长江流域。反观李璮,他自身并无足够力量支撑叛乱,却寄希望于河北、山东、山西等地的汉人将领们能助他一臂之力,最终酿成悲剧。
李璮犯下的一项致命误判,是他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影响力,而严重低估了忽必烈的果决手腕。他推测忽必烈将全身心投入到与阿里不哥的内讧中,谁知忽必烈却展现出超凡的战略眼光,暂停了对阿里不哥的追击,首先在燕京除去李璮背后的智囊,他的岳父王文统。紧接着,忽必烈亲自坐镇,调动兵马对李璮叛军形成包围之势,最终在济南将李璮逼入绝境。
在忽必烈眼中,与阿里不哥的争斗虽关乎汗位归属,但无论如何,仍是在蒙古贵族内部解决,江山依然是自家人的。然而,李璮的叛乱倘若失控,意味着江山有可能落入“外族”之手,这才是真正的亡国之危。
李璮的叛乱虽然最终被平息,但它所带来的连锁反应却极其深远。最为显着的影响,便是忽必烈对汉化政策的深刻反思与调整。
在此之前,阿里不哥坚决反对重用汉人,认为他们不足以信赖。而忽必烈则坚信,要稳固中原的统治,就必须倚仗汉人的力量。然而,李璮的反叛事件,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让忽必烈对汉人的信任受到严重打击,原本积极推进的汉化政策(确切地说是对汉人的重用策略)也因此戛然而止。
兵变之后,陕西、甘肃、山西、河南、河北、山东等地那些握有重兵、长期自成一体的汉人将领们,纷纷遭到解除兵权的处置,他们的势力受到了极大的压制。这场兵变,改变了蒙古帝国对汉人策略的走向,也开启了新一轮的权力洗牌。
忽必烈为了加强对汉人的钳制,实施了一项极具争议的策略:他引入了西域的色目人和回回人作为帝国的“二等人”,并将汉人贬为“三等人”,在政治待遇上对他们刻意歧视。这一举措犹如在平静湖面掷下一枚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引发了意想不到的后果。
在这个布局中,忽必烈忽略了民族和谐的重要性,他的决定犹如火上浇油,极大地激化了汉人与元朝统治者之间的矛盾,无形中为未来的动荡埋下了种子。尤其是那场声势浩大的红巾军起义,很大程度上就是这种民族对立情绪的集中爆发。
相比于后来成功实现自我汉化的清朝,元朝未能融入中华文化的广阔海洋,它的统治也因此显得孤立而脆弱。短短百年的国祚,对于历史悠久的中国而言,元朝就如同历史长河中一朵转瞬即逝的浪花,它的兴衰历程为我们留下了深刻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