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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腐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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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平和吴忠心中都存有侥幸心理,指望各队军官都比参谋强些,不过很快就发现,其他官兵的情况比自己这一群还糟。虽然许平找到到一些老老实实听书、听曲的士兵,但他们人数太少,很难一下子把其他人都召集起来,只有余深河和炮队的顾梦留等少数几个人,立刻把部队整整齐齐地带到许平身边。其他有的队建制已经混乱,甚至军官都参与到赌博中去。一个醉酒的士兵在被训斥的时候还大声抗辩:“老子不定哪天就死了,哪里还管得了这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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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忠此时头脑清醒不少,沉吟着打算分配人手到各处去抓人。但许平瞧一眼夕阳,摇头道:“我们不能如此,如果全城大搜索,势必闹得鸡飞狗跳,反倒更加无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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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忠想想这话有些道理,他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们只有先回去向大人请罪了,明天再来带兄弟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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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杰夫拍着胸脯保证道:“两位将军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兄弟们都照看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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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也只有如此,许平再三请张杰夫多加关照,然后就急匆匆地赶出城门,收拢起来的千余士兵列队返回营去。路上,许平把这些军官暗暗记在心里,吴忠一个劲地庆幸:“幸好此番军法官没有随行,不然今天这事绝对无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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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这次出兵由文官督师,约束新军军纪的军法官当然不宜随军出发,以免和督师的职权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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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营门后,吴忠和许平两人又继续商量对策,吴忠主张尽量对张承业隐瞒,能瞒多少是多少,许平心中对此也隐隐赞同。两个人计较已定,一起跑到张承业帐外求见。被召进去后,许平和吴忠互相掩护,一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两个主动承认有官兵喝酒了,但是两人一起替参谋官和军官作保。至于小兵抗命,甚至口出恶言反抗官长的事,更是只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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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二人意料的是,张承业并没勃然大怒,而是皱眉深思起来。张承业说道:“这也是本将首次领一营兵马驻扎于内地闹市之旁,看来确实是不能放人入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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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询问过吴忠、许平几句后,张承业感觉事态不是太严重,也不再多加指责:“此番教训,本将与克勤和子玉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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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立即应是。张承业沉吟一下又道:“此事可大可小,你们要约束官兵,不要走漏风声,被军法司得知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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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遵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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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承业要去就寝,见二人没有其他事,就让他们退下。许平、吴忠出来后,就开始商议如何严防风声外露。吴忠环视着周围的卫兵,就提议道:“去我帐中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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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平默不做声点点头。两人快步走到吴忠帐外,见到里面有火光人影闪动,似乎人还很不少。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狐疑之色。现在太阳已经落山,自然官兵都该回营就寝,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报告军务。听见从帐里面隐约传出几声笑,吴忠绷着脸撩开帐篷进去,许平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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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篷里面有好几个长青营的参谋军官。苻天俊站得靠近门口,许平和吴忠进来时,一个士兵用双臂环住符天俊的脖子,嘴贴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而符天俊则是哈哈大笑。见到吴忠后,符天俊仍是满面笑容,等看清许平、吴忠二人脸上的表情时,他才露出讪讪的模样,把手从那个士兵的腰间抽回。许平仔细一看,苻天俊身旁那个小兵打扮的人,就是酒宴上坐在苻天俊身边的女子,进门好几秒了,还有参谋因为腿上坐着个女子没有站起身来。吴忠此时已经气得手足冰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平勉强沉住气,问道:“符千总,这几个女子是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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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苻天俊低下头,报告说等许平和吴忠走后,那些女子尽数换上明军小兵的衣服出来,整整齐齐站成一排,乍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像,她们用墨描了眉毛,还贴上了胡子。参谋军官们脑子一热,就把她们带回来了。因为天色已晚,军营大门口的卫兵完全没有怀疑,还以为是参谋们带回来几个德州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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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苻天俊见许平、吴忠面色阴沉,就连忙推卸责任说:“周千总他们也都把人领回来了,他还把许大人的那位周姑娘也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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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吴忠已经看见陪自己喝酒的那个女子,她正怯生生地站在人群后排。吴忠唉声叹气一番,完全打消了公开惩罚部下的打算,以免把事情闹大。许平咬着牙问道:“周千总他们去哪里了?难道把女子带回营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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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苻天俊连忙答道:“他们当然不敢,这里太挤,他们几个就去许大人的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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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平立刻扭头大步走出吴忠的帐篷,后者狠狠地瞪了苻天俊一眼,紧追着许平的脚步冲出去。吴忠跑到许平身边,低声道:“这事我们得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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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大人已经就寝。还好,大人已经就寝……”许平一阵阵地心烦意乱,急急忙忙地往自己的营帐赶去。现在城门肯定已经关闭,总不能把这些女子轰到野外去。但是这事情一旦走漏,新军军法不会饶过他和吴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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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在许平的帐里见到周洞天一伙儿,正放浪形骸地与女人们调笑。许平才跨进大门,一身戎装的周姑娘就迎上来,她已经把画出来的眉须洗去、脸上还施了些粉黛。周姑娘向许平行了一个军礼,一双大眼睛含着笑意,脆生生地叫道:“大人,卑职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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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平连忙绕过这个妩媚的士兵,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吴忠劈头盖脸一通大骂。许平听吴忠的声音实在太过洪亮,把他硬拉坐下,跟着一指周洞天:“你去吴将军的帐里把人都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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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其分散在两处,不如集中在一起更容易保密。周洞天领命而出,不久就把那边的人尽数带回,密密麻麻的顿时一帐全是人,喘过一口气的吴忠又跳将起来,把这群参谋骂了个狗血喷头,说到恨处还飞起一脚踢向符天俊,把他一直踢到了帐外,回过头看吴忠看到快把脑袋埋到胸口的周洞天正偷眼看自己,又一脚把他踹得趴倒地上。等吴忠发泄完毕后,许平让垂头丧气的参谋军官们在桌边围成一圈,给他们眼前点起蜡烛:“进行参谋作业吧,想想怎么能搞得神不知鬼不觉。除了这屋里的人外,我不要有一个人知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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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忠和许平的帐外有几个卫兵,不过他们都是许、吴二人的近卫心腹,肯定不会把事情外传。参谋们在许平催逼的眼神下,老老实实地开始推测可能会遇到什么情况,明天该如何把人送出去……那些女孩围坐在帐边,见新军的参谋推演新奇有趣,忍不住叽叽喳喳起来笑起来,顿时夜色中就升起一阵女子的喧哗。被许平瞪了一眼,女孩子们马上又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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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谋们还在用半死不活的语气讨论明天如何混过卫兵的问题,许平听得胸口一阵阵气闷,就走到帐外去换口气,仰望着星空长吁短叹起来。吴忠静悄悄地跟出来,见许平闷闷不乐就在他身旁轻声道:“这几个兄弟都是二十出头,血气方刚,也不知道轻重,有几个还没有家室,又喝了些酒,好好骂一顿就会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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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兄!”许平回头向吴忠抱怨道:“小弟到新年也才二十二,小弟也没有家室,小弟今天也喝了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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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比不了许兄弟少年老成,”吴忠轻笑一声:“所以许兄弟是将军,而他们只是千总、把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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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喉咙里咕噜一声,许平没搭茬。吴忠忽然又问道:“许兄弟可是有了意中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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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平回头看了吴忠一眼,听对方说道:“今天我看见许兄弟和我一样,对身边的姑娘看都不多看一眼,想来是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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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许平不置可否的一声轻叹,吴忠笑道:“果然是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讨许兄一杯喜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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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平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吴兄也牵挂着家里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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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犬子已经六岁了。拙荆非常贤惠,我很敬爱她。”吴忠背负起双手,望着北方长叹:“我希望能建功立业,能封妻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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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君,我也很敬爱你。”许平在心里默默念叨着:“我盼望着早日备下配得上你的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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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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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天把携带女子入营的事处理完毕,许平继续处理其他的烦心事。曹云、江一舟结伴回营去负责点卯的吴忠那里报到,被吴忠一通臭骂然后和其他几个类似军官一起轰来许平这里请罪,时至此刻曹云仍是酒气刺鼻,江一舟那边则是香风阵阵,两人脸上的胭脂、唇印都没洗干净,至于他们俩负责带进城的马队手下,更是一问三不知。别的人情况也差不多,许平虽气得够呛,但最后没有发作,挥手让他们退下、禁足营中:“吴将军该骂的都骂了,我也骂不出什么新鲜花样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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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走后,许平把自己痛骂了一顿,发誓再不让手下踏入德州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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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卫兵又报告有人求见,带进来的人自报姓名叫周勋,是张杰夫的弟子。虽然现在他们让许平已经很头疼,不过昨天才吃过人家的东西,不好今天就翻脸,他客客气气地接待来者:“周少侠,前来何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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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给许将军添麻烦了,我师父心下十分不安……”周勋押送些菜蔬来军营,说都是德州商民犒劳官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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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大侠太客气了,而且这是说哪里话啊?”许平对此表示谢意后也就让卫兵去收下,当然酒水一律要原样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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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走时周勋又奉上一个盒子,道:“这是我师父、乐大侠和姜大侠的一番心意,请许将军千万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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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平翻开锦盒,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十个一两重的小金元宝,它们灿烂的光彩让许平一阵眼睛发花,连忙推辞:“周少侠,这个太重了,请一定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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