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别过脸去:“有哥哥这样对妹妹的吗?”
汪涟冰笑了一下,笑得很冷:“你有把我当哥哥看待过吗?”
不待我回答,他又很武断地继续:“我也不需要!”
他手臂抬了抬,瞬间就把我的身子抽正了。他的手掌扶在我后颈,强迫我与他对视。
他眸光沉沉地看着我:“燕洍羿到底哪里好?活人献祭死人,这样的傻事你也做得出。林小莹,你摸摸这里。”
他抓着我的手,强迫朝他身上摸去。
我吓得躲过头去,想要惊声尖叫。
不过,事实证明是我想歪了……汪涟冰让我摸的,是他的心脏。
斜入外套里,隔着衬衫,我能感觉到那隐隐跳动的肌肤是如何滚烫,如何有力,如何野心勃勃。
汪涟冰看着我:“这里有一个真实鲜活的男人爱着你,林小莹,难道你感受不到他对你的热忱吗?”
我心想一个昨晚上还在和别的女人滚床单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汪涟冰没有在意我眼里的轻视,他按着我的手,他问我:“燕少哪里好?他害你毕业不能找工作,他调查你,却在你人生困难的时刻对你置之不理,他活着的时候没有想过好好对待你,等到灵魂出窍,却要来利用你,借助你去夺回他的一切。林小莹,做别人的枪手,真的很好玩吗?”
我的眉毛或许动了动,然而我依然冷冰冰地回答汪涟冰:“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汪涟冰瞬间捏住我的手,是让我吃疼的力度,他动作生猛得来让人误会他要挖出自己的心脏。
他恨恨地看着我:“林小莹,有句话,我只说一次。这世上,谁爱你都是有目的的,有缘故的。不管是燕洍羿,还是秦月天,还是燕平青……这世上所有爱慕你的人,所有追求你的人,所有讨好你的人,都是带着不可告人的原因和目的!只有我!”
他放开我的手,却指着自己的心脏:“只有我是单纯的因为喜欢你、喜欢你的心、你的身体,你的整个人,你的一切,而热切的想要得到你。只有汪涟冰!只有君瓦纳!林小莹,除了我再没有别的人!”
我依然冷冷地回他:“你不止说了五句……”
我还想反驳他,燕少爱我是没有原因的。
当我还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大学女生的时候,当我一个人禹禹独行地在校园里低头走路的时候,燕少,他已经发现了我,已经关注了我,已经……爱上了我。
他曾经一个人开车到我的教学楼下,等到下课铃响,不过是为了看我从他车前走过的那一瞬。
他为博物馆的筹建一而再再而三的到我们系里来,只是为了能在从院长办公室到电梯的那一刻,能与林小莹有一个眼神的对视。
他在我到集团面试的那头故意从十八楼下来,哪怕最后他给我的答案是拒绝……
但他依然在赵安蒂投怀送抱的时候,叫出了林小莹三个字。
我不相信汪涟冰。
不相信一个叛徒的话。
人有时候会败给自己的直觉,会败给自己的偏见,眼睛和耳朵同样听到了不同的话语,然而它们选择性的去相信或者怀疑。
哪怕说这话的人,指着自己的心脏发誓。
我也只当他这是一种手段而已。
只当他是为了骗取我再度信任,骗我在某个夜晚成为他众多帐下女人的一个低劣表白。
其实如果我那时候稍稍有一点过去那种迟钝的智慧,不陷在对于燕少的执着中不悟不悔的话,我或许可以好好用心去聆听一下汪涟冰的告白。
这丝毫不动听的告白。
打破我梦境的告白。
他告诉我燕少会爱上我是有原因的,是有目的的。
而只有他是诚实的爱我的心和我的身体,爱我整个人,而直接的原因在于男人对于一个女人荷尔蒙上的渴望,不是什么不可言喻的妙缘。
这样的话,我不爱听。
陷入爱情中的女人都是愚蠢且盲目自信的。
那个男人的爱和信任给她无限膨胀的信心,相信自己貌美如花,相信自己独一无二,相信这世上除了她没有人可以拯救他,安抚他,给予他全宇宙最完美的爱和关怀。
我忘记了其实动听的话汪涟冰也是会说的,并且会比燕少说的更好。
我忘了如果一个能言善辩的男人开始说不动听的话,或许那才是他对你真正坦白的时刻。
汪涟冰说完这通话之后,他想要吻我。
他不管我和他此刻坐在楼梯上,他强迫我靠近他,强迫我在他怀里,强迫我接受他的吻。
于是我挣扎。
于是我成功的推开了他。
于是……
我从楼梯上摔滚了下去。
哪怕有龙马鳞护体,我依然摔了个鼻青脸肿。
汪涟冰紧跟着跑下来,楼梯不高,但我滚落的中途,头和栏杆撞了个火花四射,目测脑震荡是少不了的。
他吓得声音都变了,来抱住我,叫我妹妹。
他把我背到背上,也不管我到底怎么了,背着我就往楼下跑。
我到楼下之后就拼命想要下地。
我尽量压着声音:“我没事了,我好了,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汪涟冰听我这样说,立马就放下了我。
然而他下一个动作就是转过身来,扳住了我头,俯身下来。
汪涟冰的这个动作,流畅如水,比燕少熟练了不知几百个炮友,一看就是情场老手才能做得出来的。
我神一样的反应也够不上去应对。
眼睁睁就看着他吻了下来。
然而就在他要碰到我的前一刻,有人从后面扯住他,将他拖开了。
紧接着,一记老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将他丢翻在地。
我只够捂着嘴,连招呼都打不出来了。
因为秦总根本就没有时间来跟我打招呼,他骑到汪涟冰身上,已经和他厮打起来。
我想喊,但是周围的人越围越多,都以看好戏的表情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一切。
秦总沉默地打着汪涟冰,沉默地接招。
但是每一记拳都舞动风声。
我知道秦总拳量其实是非常重的。毕竟他身高体重都在汪涟冰之上,虽然我汪涟冰善战,但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公斤级的。
并且他算得上是偷袭,所以汪涟冰几个回合就被他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我在他打了好几拳之后,才反应到接下来是会出人命的。
人头部如果连续遭遇强力重击,那是什么后果不言而喻。
我冲上去,抓住了秦总的手臂,我惊慌失措地:“别打了,会死人的。”
秦总一字一腔、咬着回答我:“我今天来,就是要他死。”
我连连摇头,我说:“不……”
然而我竟然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说服他。
秦总看着我,我从没有见过眼神如此暗黑的秦月天。
他死神一般的气息让我突然明白了,真正惹到他,会是什么下场。
汪涟冰在他要救我出精神病院的那一刻,用麻醉弹射击了他,并且打了他羞辱了他。
所以,他此刻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来找我的,而是……来找汪涟冰的。
我只能摇着头哀求他:“不,秦月天,不要这样,不要……”
秦月天甩开了我的手,他很是冰冷地说:“这是我和他的恩怨,你不要管。”
我还要说什么,秦总突然被掀开了。
汪涟冰醒了过来,如同一头被激怒地豹子将秦总撂翻在地。
我见他们瞬间就重新扭打在了一起,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应了红颜祸水那句话。
之前假燕少和汪涟冰打过,现在秦月天又和汪涟冰打。
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我。
我冲上去,奋力想要插到他们的中间去,想要分开他们俩。
然而暴怒中的两个男人没有理智,我被他们两人同时无意识地甩开了。
然后我撞到了玛莎拉蒂的车窗上。
我感到后脑勺碰碎了什么东西。
尖锐的警报器拉响了,混合着周围大妈大爷的惊叫声将我淹没,然后我慢慢地顺着车门滑了下去。
眼前的世界在旋转,带着一同奔过来的秦月天和汪涟冰一起旋转……
今晚上的医院急诊室很热闹。
秦总并没有受什么重伤,最多是简单的肌肉拉伤。
而我完好如初,证实了人的后脑勺可以硬过钢化玻璃。
唯有汪涟冰,直接脑震荡,眼角膜受损,听力受损,各种检查到现在都没搞定。
秦总真是下得去死手……
我在医院走廊里坐着的时候问他:“如果你打死了人,怎么办?”
秦总冷笑一声:“怎么办?大不了偿命?”
我满是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说:“你不会偿命。”
他是秦家长子长孙,出了天大的事,有秦家背后被他挡着。
大概是听出了我话里的讥讽,秦总也再度沉默不言。
然后,他问我:“你这两天还好吗?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我摇了摇头:“没有。”
秦总还想说什么,有护士过来叫:“汪涟冰的家属在吗?”
我和秦总连忙起身过去。
我们去见医生,医生当然建议汪涟冰直接住院再观察观察了,不过汪本人倒是一副打不死的小强样,说报告也没什么大事,他想回家休息了。
医生还要说什么,他直接上前三下两下撕了报告。
面对瞪目结舌的医生,他只说了一句话:“我的事情,我自己说了算。”
说完这句话,他上前来拉我。
秦总拦住了他。
不过是两个简单的动作,医院分分钟就要变成第二个战场……
我知道我不能再沉默下去。
我必须要摆明自己的立场和选择。
于是,我扶住了汪涟冰。我对秦月天说:“谢谢秦总今天陪我们来医院。我和阿冰就回去了。”
我看到秦总眼里出现了惊异的神色。
就连我靠着的汪涟冰也僵了僵。
然而他很快进入了角色,他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总:“听到了?听到就让路。”
然而秦总没有让路,他一动也不动地横在我面前。
“林小莹,我要听真话。”
我别过头去,秦月天的眼神,里面深藏着一种伤意,以及完全的不可置信。
然而当我回过头来的时候,我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我说:“事实就是你看到的,我已经和阿冰在一起了。”
秦总摇头,看着我摇头,仿佛在说给自己听:“这不是真的。”
这种时候,我知道自己的心肠有多硬,我说:“是真的,在这两天,发生了一些你所不知道的事情。我知道我必须要做出抉择。原谅我,月天,我只能选一个人……而你,出局了。”
秦月天一直看着我,过了好几秒,他才有些艰难地说:“可是,汪涟冰是陷害你的幕后人……”
我苦笑了一下:“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事,月天你不也干过吗?”
秦总瞬间愣了一下。
我的话,大概提醒了他,曾经他为了让我去他的公司,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的暗下去。
最后归于死寂。
我扶着汪涟冰往前走,而他慢慢让出一条道。
沉默的道。
我在心里说。
再见了秦月天,去寻找一个值得你真爱的女孩吧……
我早晚都会做出抉择,早晚都会背你而去,不论是什么时候,生命中的男人,都注定了不是你。
玛莎拉蒂被拉去维修了。
我和汪涟冰便打一个车回家。
中途有电话打过来,貌似是昨天那个女模特,汪涟冰接了以后,告诉对方:“今晚上没空,别过来了。”
对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他突然一拳砸在车门上,无不暴戾地:“我的话需要重复第二遍吗!”
这样的表达模式,瞬间又让我想到了我们第一次,在燕少办公室遇见的场景。
然后汪涟冰把手机一放,整个人匍匐到我的腿上,他的声音里带着倦怠:“妹妹,让我靠会儿,我很累。”
我无言。
回家,我把他安顿好,正准备离开,他突然睁开了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汪涟冰说:“我第一次被打倒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会死了。”
我怔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人生第一次打拳……
汪涟冰的眼神有点空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震荡影响了记忆什么的,他只看着天花板,梦呓似的指了指他的头:“对方一直那样揍我,第一拳就打的我的头。拳太重,我整个人都晕眩了,只觉得头顶的灯在转。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大脑被打了,四肢就不听使唤了,瘫痪了。”
“我躺在地上,从来没觉得地板那么冷过。但是我必须爬起来,输一场,就会走进恶性循环。我是打黑拳的,输了就没人买你的注,输了老板就不会再在你身上投资,输了就会沦落到陪练或者挨饿受冻的地步。”
“所以我站起来了。我要赢,我要胜利,胜利了,钱、名望、女人、地位……什么都会有。对方又来打我,我避开了。我那时候觉得我头顶一定有神明在佑我,因为那时候人还是晕的,反应根本不及对方,但是我不但避开了,我还踢中了对方的要害。”
“就在对方倒下的那一刻,我开始反击……”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一拳拳,把人打死,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打成一团碎掉的沙袋。没人阻拦我,所有人都在欢呼,在沸腾。我们打拳之前都签了生死契,黑市打死人是不犯法的……那一年我才十四岁……我是整个曼谷最有潜力的少年拳王……”
我站在他前面,半转着身子,听他做梦一样回忆过去。
回忆过去那个黑暗、狰狞的世界。
突然,汪涟冰的眼神动了动,他眼里出现了一缕光。
他说:“有一天,我遇到了他……”
我身子不禁颤了颤,我知道,汪涟冰说的那个他,是燕少。
汪涟冰继续讲述道:“我们是在一家餐馆认识的,他很高傲,很优雅,但同时也很张狂。”
他说到这里,试图来看我。
然而他的目光好似被定在了天花板上似的,逃脱不开。
他说:“我看着他,好像看到了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我想象中的自己。出身良好,举止优雅,挥金如土,引人注目……他点很多菜,但每样只吃一点。我看着他,然后被他发现了。这之后我不敢看他,但我发现他一直在看我……”
“我那时候自以为自己一双铁拳打遍天下无人敌,我自卑到自负,用夸张的行为来掩饰内心。我和餐馆老板发生冲突,闹到砸店的程度,是他上前来说,所有的东西他来赔。他说他难得来泰国一次,难得出来吃一顿饭,他不想因为什么别人的事闹得心情不愉快。后来,我们认识很久了,他才告诉我,他是不忍心看一个很优秀的人因为不值得的事,和不值得的人争吵,因为都不值得……”
“我和他刚认识的时候,我们到外面通宵喝酒。我年纪轻轻就喜欢喝醉,但他很节制,喝到某种程度就会停下来。他说如果两个以上的人出去放松,必须要有一个保持清醒。他愿意做那个一直清醒的人。”
“我以为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其实我发现不是。他对我的拳手身份感兴趣,他也想要来黑市打拳。我发现他比我还要好胜,比我还要疯狂。比我还要不要命,不给别人留活路。为了坚持到铃响的那一刻不倒下,他比我还要不择手段……”
“我后来想,如果我不是听了他的话,干下那种事。我现在会不会,还在黑市上打拳,或者已经被别人打死。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虽然被驱逐出了原本的世界,但是他把我带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我梦寐以求但是从不敢奢望的世界。”
我有些微惊,汪涟冰说,当初的事是燕少指使他干的……
我好想问他们到底干了什么,真相是什么。
然而汪涟冰的眼眸动了动,一行眼泪突然从他的眼角滑落,他不看我,却伸出了手,他说:“林小莹,抓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