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扇去,“啪”的一声脆响甚至在空旷的室内回荡。待他被扇得面部麻痹,松了牙关,千寻立刻从袖中抽出素帕,强行塞入他口中,两指探入摸到了他的舌头,外面的三指瞬间卸了他的下巴,接着飞速点了他面上、脖子和心口的几处穴位。她缓缓吐出口气来,看着指尖染上的黏腻血液,目中滚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她拍了拍几近昏迷的寒鸦,说道:“你最好是不小心咬了舌头,若你存心寻死……”她说到一半,忽然住了嘴,垂下眼睫,站起身走了出去。
午后,桑丘带着阿凌来了刑律堂。门口的弟子不让进,桑丘便在门外耍起了无赖。他嚷嚷的声音太大,以至于千寻不得不从里面出来。
阿凌见了千寻,一对琉璃般的眼亮了起来,一边埋怨千寻将自己送去了松风阁,却整整一天不去看他,一边又十分委屈地细数韩洵武的严苛,不但整日管着作息,连练武的时候都要拿树枝打人。说着,他便卷起了袖子,露出两条小细胳膊,上面果然留着红红紫紫的淤痕,想来韩洵武下手时也没留情。阿凌撅了嘴看着千寻,似乎在等她生韩洵武的气,再好好安慰安慰自己。
千寻却伸出手指在淤痕上戳了戳,惹得阿凌“嘶”了一声。他不解地看着千寻,却听她幸灾乐祸道:“早就想收拾收拾你那半吊子的功夫了,可惜一直懒得动手,现在好了,你大哥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正好适合用来管教你。”若白谡在此,必要笑话千寻自己是半吊子的功夫,好在他已下山去了,千寻便颐指气使地说道:“进来替我搬水。”说着大步向刑律堂里走去。
阿凌立刻跟了进去,桑丘也嬉笑着跟上,门口弟子倒未再阻拦。
李随豫也在刑律堂内,他是来给千寻送饭的,刚来不久,千寻还没吃上。
桑丘最近也喜欢上了埋怨,他说了一通沈南风的坏话,不过在千寻听来,大致意思莫过于沈南风去办正事,却没带上桑丘。
原来斗剑会早就中止了,各派弟子患上羊角风的情况比千寻预料的还要严重些,加上各派均有人员折损,白驹山庄更是死了庄主,风满楼索命一事已不仅仅是众人的饭后谈资,而是威胁着天门山上所有人生死存亡的大事。沈南风作为武林盟主,自然要出面同天门派掌门风自在讨要说法。如今,风自在主动出面,召开临时大会,将各大派聚在一起,便是要商讨出个对策来。
好不容易将桑丘打发去看着药炉,让阿凌帮忙切药材,千寻才得闲坐在台阶上,吃着一碗紫米饭。李随豫坐在她身旁,时不时给她布菜。
千寻沉默地吃了片刻,李随豫忽道:“有心事?”
千寻依旧吃着紫米饭,没说话。李随豫转头看她,问道:“真生气了?怪我把寒鸦给了萧兄?”见千寻还不说话,李随豫只好苦笑道:“还以为你是唬他的。”顿了顿,他又道:“那要怎么才能消气呢?”
千寻斜眼看了看他,忽然向他伸了伸手指。李随豫不解,靠了过去,千寻忽伸手在他额间弹了一下,不轻也不重,刚好留出个红色的指甲印。千寻原本还板着脸,忽然就笑了起来,说道:“消气了。”
李随豫摸了摸额头,无奈道:“又被你骗了。”他虽这么说,眼中却带着笑。
千寻却道:“怎么骗你了?你当我不知道,你把寒鸦打包送给了萧宁渊,安的是什么心。”
李随豫面不改色,说道:“怎么是我送去的?明明是萧兄带走的。”
“萧宁渊去你房里就见到了寒鸦,还刚巧发现了他身上的剑痕?真会吹!”千寻放下了筷子,“你担心寒鸦会招来梅园的杀手,所以急着把这烫手的山芋抛给了萧宁渊?”她的话是个问句,语气也不严厉,倒像是在打趣。
李随豫淡淡一笑,偏过头,道:“嗯,也许是这样。”
千寻撇了撇嘴,“嘁”了一声,站起身来在石阶上慢慢踱步消食。“不是这样想的就不要承认嘛,勉勉强强的,听着让人火大。”她嘴上这样说,面上却笑着,眼睛向他脸上一溜,道:“把寒鸦留在疏影阁,万一遇上了梅园的杀手,我们当然是自保第一,难保寒鸦不会遭了毒手。万一他真的遭了毒手,我们就无法向叶笙歌交代。”
她说着,转了个身,反向踱了回去。“若是交给萧宁渊,他知道寒鸦何等重要,无论是龙渊剑还是俞琳琅,都要撬开了他的嘴才能追查下去。所以萧宁渊一定会对他严加看管,自然也会严加保护。比起在疏影阁,天门派的刑房要安全许多。况且若是寒鸦真的死了,还多了个萧宁渊帮忙顶缸,叶笙歌那里好歹还能狡赖一番。”
她又转了个身,脚下一步一步慢悠悠地。“再者,寒鸦牵扯的事情太多,光是一个龙渊剑就够复杂的,若是让他在我们手上说出秘密,对我们只会百害而无一利。你想知道的,也只有他为何要前来刺杀你。只要前面的秘密问出来了,这个问题便也不难,和萧宁渊打声招呼,就能得个附赠。”千寻停了脚步,抬头看着李随豫,眨了眨眼,问道:“我说得对么?
李随豫直直地看着千寻,目光幽深而绵长,随着千寻说的每一句话,他的眼里没了往日的温文尔雅,却换上另一种深深将人吸引的神采。他贪看着千寻含笑狡黠的眼,过了片刻,终于恢复了温和的笑。他轻轻说道:“你说的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