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日光、草叶规律着行进方向。在这种有意识的不断修正之下,他大概又行了是半个小时。
然后,那诡异的画面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同样的山坡,同样的背着身的男孩子,在风中摇曳的粗糙短衫和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孩童身下土黄色的石头。
这景象活生生的再现,击溃了梁国仅存的侥幸。他不通道术佛法,不晓得这种事情出现的原理、方式,只知道在民间的传说中,凡是有鬼打墙出现的故事,总是伴随着诡异和令人心悸的死亡。
“我一定是闯入了某种不该闯入的地方。”
梁国这样想着,身体不由自主的后退着,他大概以为在自己惊扰此地未知存在之前从这地方退回去,还能回到正常人生活的轨迹中去。
然而,事实是残酷的,即使梁国往回走,冒着被王家抓到的风险,仍旧走不出这片诡异的地界——而真实的情况是后退比前进更加漫长。梁国回走的时候,经历了来时绝对没有经历过的风景,走过了来时绝对未有走过的路径。
他甚至在一处荒原中看到了乱坟岗,森森草木里,那杜鹃的悲鸣在风中不停传响。
在乱坟岗之中,梁国放眼望去,尽是枯坟。然而在这些林立的枯坟里,一座新生的墓穴却格外引人注意。梁国情不自禁的走过去,穿过生长在墓碑间,杂乱丛生的荒草,他看到那矗扎在老旧的石碑间用新鲜的榆木做碑雕刻着的墓志铭。
而那碑上竟刻写着‘梁国之墓,死于因果’八个大字。那字迹阴森血红,有着隐隐恶臭,墓碑上的文字也仿佛被人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这个时候已近黄昏,夕阳如同残血将光线在倾斜的角度里涂抹过来。远方忽然传来女人和小孩子的欢笑声,莺莺燕燕凄凄婉婉忽近忽远,银铃般响策四野。
梁国惊恐万分,几乎目眦尽裂。黄昏时候的风穿凿过石壁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阴冷和诡异像触手一样抚摸着他每一寸鲜活的肌肤——这几乎是标准的恐怖片场景了。
而在更远的视野里,那个被唤作沙镇的地方,淅淅沥沥的炊烟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来,个别背阴的人家已经亮起了灯火。
梁国贪婪的想要走回去,刚要迈步却被绊住,他低头往下看,竟是一只焦黑的挂着几丝血肉的半截手臂不知在什么时间,竟从土地里面伸张了出来,抓住了梁国的小腿。
梁国完全是下意识的后退开而去,牵绊在他小腿上的手臂主人被埋了很久,松脆的骨骼结构随着梁国的后撤应声而断,竟是从地下拉扯出一块很长的皮肉,油黄黄的拖拽在地上。
而梁国也顾不了这么多,慌慌张张赶紧将手臂从腿上扯下来,远远丢掉。这是非之地让他感到刻骨的寒意,心惊胆战间他接连后退,随后后肩猛地撞在一个温软的物体上。
梁国回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山坡,熟悉的土黄色石头,熟悉的粗糙短衫……他这一头撞上的,竟然是一直背对着他假寐的男孩子!
梁国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寒意从他的脊椎骨一路向上攀爬。就在之前,那个一直背对着他的诡异小男孩还在距离他比较远正前方。然而不知在什么时候,这反复出现的诡异场景和场景之中令人心悸的孩子竟悄无声息的‘走’到自己身后。
而那假寐中的男孩子被撞了一下,终于‘醒’过来。他的身体坐在石头上,摇摇摆摆,有举起干瘦又有些僵硬的左边手臂,揉了揉眉头,似乎是下意识的打了哈欠。
梁国壮着胆子围绕着小男孩绕过九十个角度,顿时发现男孩子手中似乎拿着一截亮银色的丝线,那丝线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将梁国所在之地兜成一个大圈,而丝线的首尾连接处刚好握在男孩子手中。
那男孩慢条斯理的将丝线打上节,转过脸来,对着梁国友善的笑了一下。
“好久不见,梁国先生。正式认识一下,鄙人……
格里菲斯。”
自称格里菲斯的男孩子样貌古朴,他的脸上挂着微笑伸出右手跟梁国握了一下,简明扼要的补充道:
“……你的债主。”
名叫格里菲斯的男孩虽然穿着粗浅随意,甚至有些简陋了,但他颦笑眉宇之间雍容大度,不徐不缓的谈吐让他看起来像是王子多过乞丐。更加不像是鬼怪了。
见到此情此景,梁国有些不知所措。之前他遇到‘鬼打墙’的时候,恐惧的内心几乎想遍了所有可能出现的结局,却独独没有眼前这种情况:
该死的乱坟岗里出现一个小男孩,竟然还他妈是债主……
什么乱七八糟的……
梁国大起大落的心情难以言表,他呆呆的看着格里菲斯神色复杂。后者眼神真挚的看过来,他生的粉雕玉砌,但自我介绍之后,脸上的笑容便渐渐冷淡下来。
随后格里菲斯将右手伸进洗的有些发白的破旧的牛仔裤的破口袋里搅了一会儿,掏出一个旧旧的小书卷。这男孩子解开书卷上系着的红绳,左右拉开,缓缓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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