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几乎一夜没睡,昏昏沉沉时已听到响起晨梆。她头疼得紧,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怀中的素勒唇色干裂,面上仍带着干红,倒像是睡得沉。
感受到她略显粗的平稳呼吸,桑枝不放心,又轻轻用手背探她额头,还是有些微烫。不过终归不像昨夜那样严重。可真让人担心!桑枝暗叹一声,愁眉不展,心中总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即逝快得抓不住。
不过天未亮她就得起身,不然被人看见可不是小事。正想着,屏风外间传来蔡宛芸一声极轻地咳嗽,桑枝心里明白,蔡宛芸这是在提醒她。于是便轻手轻脚地松开搭在素勒腰上的手,刚往后撤,素勒就嘤咛一声,带着极重的鼻音睁开眼睛,“桑枝姐姐……”
她就在桑枝怀里,小脸还不正常地干红着,喑哑地一声“姐姐”让桑枝心都被融化了,却不敢动作,只轻声道,“醒了?”
素勒“嗯”了声。
“我去给你倒杯水。”桑枝就要起身,素勒却顺手捞住她的腰,竟似带着几分撒娇的口吻,“姐姐……”
桑枝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可不像素勒那样心中坦坦荡荡,一时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点无措。只幸好隔着一层里衣,素勒摸不到她背后的鞭伤。而且整个房间里酒气不轻,掩盖住桑枝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素勒却低声道,“一定是老天怜悯,把你送到我身边。”她又把桑枝拉到自己身边,“姐姐,谢谢你。”
没人能明白素勒此时的温柔心情。她原就不是沉闷的女子,只是宫廷深深让她不得不如此。入主中宫为后,高处不胜寒,她唯一的寄托本该是她的丈夫,可偏偏所托非人。皇帝心中不仅没有她,甚至还对她深感厌恶。这么多年来,她处处循规蹈矩,生生把一个活泼少女磨成了木讷的皇后。后宫之中,无人可全然信任,也无人能让她说说话。四年来,小皇后的日子就像一口枯井,日益荒芜着,了无生趣。
尤其这次她重病在床,除了桑枝之外,身边竟无一陪伴之人。她的丈夫不屑一顾,皇太后也不过是遣人来看看罢了,她的姑姑也只是略尽绵力。终归在这深宫中,从始至终她都是孤身一人。幸而有个桑枝。
人的精神力量有多强大,这个不可估量。只是素勒这次生病,却丝毫不觉得惧苦。她甚至很喜悦,身边有人全心全意陪伴,还不是以奴才对主子的身份的陪伴,让素勒满心欢喜。那病痛竟似变得无足轻重不值一提了。她需要一个亲人,一个朋友,一个……桑枝这样的人。
桑枝耳听着她的话,眼眸中顿时柔情化作水波微漾,心里却不免暗叹。病中之人总是最脆弱的,少许柔情蜜意便能打开病人心扉。素勒如今对她说这番话,本该是好事,可桑枝却觉得心疼。想素勒这些年到底是怎样过来的啊!她希望素勒对她不一样,又怕素勒对她不一样。毕竟,素勒这个名字背后,还有一个身份是皇后。桑枝心中百味陈杂,垂眸掩去心绪,伸手替素勒敛好额前青丝,低声道,“我去给你倒水,另外着人烧水给你沐浴。”
素勒笑地很乖顺,“好。”
桑枝起身,给她掖好被褥,却不敢看素勒笑盈盈的眸子。忍不住想,如果她不是皇后该多好。不,桑枝咬唇,如果不是在这个时代认识她,该多好。
闻得里面动静,蔡宛芸终于带人进来,伺候素勒洗漱。桑枝将茶水递过去,蔡宛芸接过来喂皇后喝了。安静地忙碌间,婢女们已经准备好热水。从蔡宛芸进来开始,桑枝就一直默默站在旁边。伺候皇后洗漱诸事,是蔡宛芸等人的本分,桑枝插不上手,也不敢僭越。这房间里一旦多了旁人,不再只有她和素勒时,桑枝就变成了奴婢,而素勒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其中隔着何止千山万水不可逾越的距离。
一夜未睡,还出了一身汗,桑枝穿好衣服没站一会儿,突然就打了个喷嚏。
坤宁宫里一众人都还在围着皇后团团转,却在这时,被众人簇拥着的皇后开口,“桑枝,你莫不是过了本宫病气?”
桑枝眼神越过隔在两人中间的婢女,笑道,“无碍。我……奴婢向来身强力壮。”
皇后却道,“让御医看看。”她说着话,蔡宛芸等人还在忙着给她梳妆。皇后的衣饰非常繁琐,即使是准备沐浴,程序也极为复杂。半天时间,才给她换好沐浴的衣物,梳妆好,蔡宛芸一挥手,浴桶很快准备稳妥。
除了皇后,这里都是奴婢。奴婢天生该伺候主子,所以没有人把桑枝当成例外。殿内没有外人,蔡宛芸便伺候着皇后到浴桶旁,重又为她褪去衣衫,也不嫌麻烦。然而这便是宫规。
桑枝原本好好站着,这会儿定睛一看,霎时间脸色几乎成猪肝,连忙低头,心里砰砰乱跳地局促不安。
然而却听到皇后的声音,“桑枝——”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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