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名字是你给起的?” 皇后赧然,“一时兴起。本来想起给自己的,可这名字不成体统,就只好割爱赐给别人了。” 听得桑枝扑哧一笑,“你想给自己起名叫四喜?” 皇后沉下脸,不开心道,“笑什么,不行吗!” “……”桑枝强自憋着笑,努力一本正经地说,“行,行。你以后可以叫大四喜!” “跟一个奴婢同名,成什么体统。”皇后瘪瘪嘴,“不叫。” 桑枝哑然失笑,“你为什么想给自己起名字?” “你都有两个名字,”皇后一板一眼地说,“桑枝、文澜,我也想有两个。” 倒叫桑枝卡壳,只好说,“那怎么就想叫四喜了?” “不是你教的诗吗?”皇后振振有词,“人生最高兴的四件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堵得桑枝无话可说,只好笑道,“那是逗你玩的,苏东坡有赏心乐事十六件,才是真真令人心喜。” “十六件?都是什么?” “清溪浅水行舟;微雨竹窗夜话;暑至临溪濯足;雨后登楼看山;柳阴堤畔闲行;花坞樽前微笑;隔江山寺闻钟;月下东邻吹萧;晨兴半炷茗香;午倦一方藤枕;开瓮勿逢陶谢;接客不着衣冠;乞得名花盛开;飞来家禽自语;客至汲泉烹茶;抚琴听者知音。”桑枝缓缓说罢,微笑道,“你可细细体味,这十六件方是乐而不淫赏心悦目之事。” 皇后默默数了一边,点头道,“不错,这十六件更好。喜而不狂,绵绵不绝。” 桑枝表示赞同,正想说话,又听皇后道,“不如我起名十六吧,就叫素……苏十六,只有你知道,可好?” “苏十六……”听得桑枝一愣,哭笑不得,敢情皇后娘娘不叫四喜叫十六了!不过只有自己知道什么的……难道会不答应吗?桑枝心头一热,“好,当然好。苏十六……” “你有个汉名林文澜,我也有个汉名苏十六!”皇后娘娘喜不自胜,叫桑枝瞧见也跟着欣喜,打趣道,“苏十六,好听又可爱。” 皇后娘娘露出稍许得意之色,“自然,这可是我自己起的。” “好,苏十六,苏十六。”桑枝这才岔回话题,“刚刚说的哪儿了?对,四喜。我听四喜说,好像新来的宫女都特别羡慕我——” “羡慕你?” 桑枝点头,“说我在哪儿,哪个宫就得皇上恩宠。” 皇后挑眉,“似乎……真是这样。”于是道,“那你可不能离开坤宁宫。” 半真半假的玩笑,让桑枝心软,只好柔声唤她,“素勒……” “我说着玩的。”皇后不开心,瘪了瘪嘴。 桑枝叹气,“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呢喃道,“为了余生能够相守,眼下分开片刻也是值得的。” “我知道。”皇后眸子变得温软,“就是恼你突然决定,没跟我说。”又自顾道,“以后可不许了。” 桑枝岂敢不应! 这才接着说正事,“如今我既奉太后旨意去承乾宫,说不定可以争取去储秀宫挑熏女。我既然是太后派到承乾宫去的人,想必太后不会太轻易想到你头上。我们一上一下,你负责攻下那些朝臣命妇,我来试着从宫女奴才这些下层眼线开始打开突破口,咱们且先走一步看一步。” 她二人主意已定,便各自行动。 桑枝心想,如果苏麻喇姑跟玄烨关系交好,那么玄烨其实也就约莫等同于太后的眼线,她不能在玄烨面前表现得跟皇后过从甚密。玄烨这里是另一个大问题,不过依着皇后的性子,待玄烨自然不会差,想必玄烨也不会毫无知觉。她强行从玄烨口中要的一个承诺,一是赌玄烨的人品,二是…… 二是,做给太后看。 她要赌一赌,看看自己突然跟玄烨说的这番话,到底能不能传到太后耳中。如果能,太后对于皇后或许有意拉拢玄烨又会是个什么态度。毕竟现在,除了太后之外,恐怕这大清没有第二个人是把玄烨当储君看待的。 如果——如果这件事真的传到太后耳中,那么太后不可能不单独召见皇后。兹事体大,别的事情或许太后可以装作睁眼瞎,但与储君相关的事宜,太后绝不会放任自流。桑枝暗自胆战心惊,她想,倘若太后真的有心扶持皇后,那么,说不定会刻意让皇后拉近和玄烨的距离。倘若不是,也顶多教训皇后一顿,毕竟现在玄烨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出皇子,皇后并不认为他将来会继承皇位,太后只要三言两语就能试探出来皇后本身并无多大野心。 可惜,她没有料到,玄烨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太后。千谋万谋,她谋人也谋。每个人都只能站在自己的立惩有限的眼界之内考虑事情,可惜她没开天眼也没带金手指,不能让这后宫诸事顺她意。万事总是说易行难,指手画脚谁都会,真真身临其境却总有顾虑不周的地方。她算了又算,却漏算掉,这种事玄烨一个庶出的皇子岂会妄言? 只不过玄烨终究心有疑惑,而且一想起那晚的情形,三阿哥就疑虑重重。他派人打探了桑枝的消息,知道她是从承乾宫到坤宁宫去的,就更加不解了。到底还是省略一些内容,问了苏麻喇姑。 “苏麻,坤宁宫有个叫桑枝的,您知道吗?” “知道的。” “她跟我说,皇后娘娘特别喜欢我。” 苏麻喇姑一顿,笑说,“皇后娘娘是不是喜欢您,三阿哥您自己心里有数。” “我当然知道皇额娘对我好,可是……”他犹豫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说承诺的事情,只说,“那个宫女一直强调,让我很奇怪。不过我夸奖了她一番,稳住她了。” “三阿哥,一个宫女的话,听听就罢了。”苏麻喇姑说,“您是皇子,无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要自己心里有杆秤。无论别人说什么都是别人的事,三阿哥您得自己心里明了。” 玄烨想了想,正色道,“我怀疑,她是故意的。” “嗯?” “她故意特别跟我说皇额娘对我的喜爱,就是想让我怀疑皇额娘——物极必反,夫子就是这样说的。上次她破坏皇额娘侍寝,这次又来挑拨我跟皇额娘的关系,居心叵测。”又想,他偏偏不顺那个宫女的意,不管那个宫女有何居心,他玄烨既然答应了保护皇额娘,倘若以后真有能力,就决不食言。 苏麻喇姑神色如常,“依老奴看,皇后娘娘确实很疼爱三阿哥,也非常照顾佟妃娘娘。” 玄烨点头,“我知道。这些事情,我都心里有数。可那个宫女一番说辞,反而让人奇怪。苏麻,你说,她是不是董鄂妃的人?” “老奴不知,这个要靠三阿哥自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