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微微睁着一条缝隙的眼睛闭了去,再也没有了意识。
周锦鱼从梦中惊醒,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上已经全是冷汗。
而怀中的小包子依旧蜷缩在她的怀里,睡的香甜,魏华年也还没醒。
她并未用早膳,天不亮便起身前往潜龙寺。
等她来到潜龙寺门前的时候,庙门紧闭,此时香客们还没有到。
周锦鱼从后门敲门而入,小沙弥来开门的时候,刚做完早课,见到周锦鱼,有些惊讶道:“小师弟,你怎么来了?”
周锦鱼笑眯眯的偷偷把路上买的素包子递给他,笑道:“师父在么?”
小沙弥慌忙的把素包子藏到袖子里,指了指里面:“师父在静房。”
周锦鱼笑了笑:“多谢小师兄。”
她说完,起身往静房走去。
潜龙寺虽然曾经被天顺帝拨银子翻修过,但内部的结构基本没怎么变化,古朴的寺庙中一草一木,在声声佛音中,仿佛都有了灵性一般,隐隐透着佛性。
周锦鱼来到了静房门前,敲了三下房门。
过了会儿,里面的诵经声停了,周锦鱼才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吧。”
周锦鱼得了许可,推门而入。
此时,空智方丈正坐在蒲团上打坐,周锦鱼走上前去,躬身行礼:“师父。”
空智大师并未睁眼,沉声问道:“为何来此?”
周锦鱼笑道:“师父,弟子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难以做决断,想听听师父的看法。”
空智大师睁开眼,目光沉静如水,无波无澜。
“何事?”
周锦鱼想了一会儿,挠了挠头道:“弟子一直在做一个梦,现在,那个梦成真了。”
空智大师一皱眉:“你想问什么?”
周锦鱼脸上的笑意已然散去,忽然问道:“师父,我还能回去么?”
空智大师闻言笑了:“回到何处?”
周锦鱼低下头,闷声道:“回我来的地方去。”
空智大师依旧是笑着的,他道:“这要问你自己了,你想回去么?”
这句话,让周锦鱼愣住了。
是啊,她想回去么?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原本不属于这里。
她曾经一度以为,是孟婆汤出了差错。
可她脑海里对那些事却没有丝毫的印象,她只记得,她原本是活在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里,在那个世界所记载的历史里,原本就没有大晋朝的存在。
她只记得自己死了,然后再一睁眼,便成了一个刚出世的孩童。
可人的记忆,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的,她忘却了之前的好多事。
而能清晰的记起来的,是她身为周锦鱼的人生。
而在另一个世界中的那一切,似乎更像是一场梦一般。
可换言之,那个世界,何尝又不可能是她的一场梦呢?
空智方丈笑道:“世间之事,皆有定数。你心中牵挂太多,无论身处何处,牵挂皆是太多。世上之事,原本便是两难全。”
周锦鱼一怔:“师父,您都算到了么?那您能告诉我,究竟哪里,才是真实存在的的?”
空智大师道:“庄周梦蝶,梦蝶庄周,孰真孰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锦鱼顿了顿,就听空智大师道:“我知你来意,只是老衲尚且不能洞悉天机。不过,等时机到了,你心中的疑虑,自可消解。”
庆鱼年:[二更]
周锦鱼心中惶惶不安起来,问道:“时机?何为时机?”
空智大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周锦鱼点了头,又问道:“还有一事,弟子想知道。”
空智大师挑眉:“你问吧。”
周锦鱼道:“曼陀罗之毒,可解么?”
空智大师微微一怔,随即,他掐指算了算,微微闭上了眼。
周锦鱼追文道:“无解么?那他……”
空智大师点了头:“那人命不久矣,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周锦鱼有些疑惑的道:“师父,您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不提前告诉他呢。”
空智大师摇了摇头,看向周锦鱼道:“天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是区区凡人,如何敢逆天而行?”
周锦鱼点了头,想来也是,人之所以能安稳的活在世上,无非是因为,人类在顺应天意。
若是一旦背离了天意,妄想依靠他洞悉的那些,甚至改变天意,那这个人怕是离死不远了。
周锦鱼道:“可此时朝政尚且不稳,而几位皇子也没几个能担事儿的,我怕……”
空智大师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无需担心。”
空智大师的话让周锦鱼的心微微安了些,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目前还不是最严重的。
从潜龙寺出来,周锦鱼满脑子都在想,庄周梦蝶,梦蝶庄周。
她随手揪下了一朵正在盛开的桃花:“是庄周呢?还是梦蝶呢?庄周呢?还是梦蝶呢?是庄周……哦不,是梦蝶……是庄周……不,梦蝶……”
她嘟嘟囔囔的来到马车前,此时红日高升,周锦鱼无奈的耸了耸肩,自然自语道:“庄周也好,梦蝶也好,随遇而安吧。”
车夫疑惑的道:“驸马爷,您这是说什么呢?”
周锦鱼道:“这是哲学范畴,你不懂。”
车夫瞥瞥嘴,不说话了。
周锦鱼上了马车,一路回了驸马府。
刚走到门前,刘木忽然匆忙的跑出来:“哎吆,驸马爷,您这是去哪儿了,小人都找了您一大早上了。”
周锦鱼问道:“什么事儿啊?”
刘木道:“宫里来人了,万岁爷宣您进宫去呢。”
周锦鱼忙道:“那我速速去换朝服。”周锦鱼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知不知道万岁爷是为何宣我进宫?”
刘木摇头:“来传旨的公公没说。”
周锦鱼连忙回房,换好了朝服,便乘着马车进宫。
到了宫里,周锦鱼随着宫人一路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天顺帝坐在龙椅上,下面还站着国师袁天放。
周锦鱼低着头入内,跪在地上向天顺帝行礼:“臣周锦鱼,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天顺帝道:“起吧。”
周锦鱼站起身来,恭敬的问道:“陛下,您找微臣?”
“朕……咳咳!”
天顺帝口中刚说出一个字,忽然一阵猛咳。
周锦鱼忙抬头向天顺帝看去,只见他捂着胸口,咳嗽不止,蒋友德立刻挥手让小宫女奉茶,天顺帝接过茶盏,喝了几口,勉强才把咳嗽压下。
周锦鱼皱了皱眉,看向袁天放,袁天放此时也正在看着她,眼中有些得意。
天顺帝忽然问道:“国师,你说要给朕炼制的仙丹,何日可成?”
袁天放向天顺帝躬身回道:“陛下,再过十日,仙丹可成,陛下只需服用仙丹,便可延年益寿,可得长生。”
天顺帝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周锦鱼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站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长生之说只存在于神话传说里,怕是……”
天顺帝冷眼看她,怒道:“放肆!周锦鱼,你是在盼着朕死么?”
周锦鱼连忙跪在地上:“微臣……不敢。”
她说着,抬眼去看袁天放,袁天放得意的看她一眼,转而向天顺帝道:“陛下,看来驸马爷不相信臣呢,臣方才还在为驸马爷保举,看来驸马爷是不是好人心啊……”
天顺帝怒道:“周锦鱼,朕命你,向国师致歉!”
周锦鱼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对着袁天放弯了腰,拱手道:“国师莫怪,是锦鱼唐突了。”
袁天放笑道:“驸马爷也是心直口快,无妨,无妨。”
天顺帝挥了手道:“国师,你先退下。”
袁天放行了礼,起身往御书房外走去。
等袁天放出去了,天顺帝这才看着周锦鱼道:“国师昨日夜观天象,推算出南陈有暴民作乱。”
周锦鱼闻言,心中暗暗冷笑一声。
南陈的民乱,其实全都是天顺帝一手造成的。
当年天顺帝灭了北周,建了大晋朝之后,他先是挥师北上,让突厥契丹等北方部族称臣。
在之后的第二年里,他又派大军南下,意图收服南陈。
南陈地处大晋之南,同大晋朝隔着一条晋江主干遥遥相对,南陈皇帝安书礼纵情女色,朝中奸宦把持朝政,大晋军队不善水站,南陈却尽是骁勇善战的水师。
原本此战,大晋必败。
然而安书礼竟然带着他的宠妃到了战船上,美其名曰“天子御驾亲征”,原本,南陈士兵确实信了,他们在天子到来之后,果然作战英勇,大晋士兵节节败退。
然而……
安书礼做了一个“骚操作”,因为他的爱妃说,喜欢看水师赛船。
安书礼便当即下令,要调动全部兵力,举行一场龙舟赛。
而大晋主帅听到消息,立刻下令突袭。
南陈这才一败涂地。
周锦鱼觉得,那个安书礼的宠妃,其实和褒姒有的一拼。
而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人家褒姒最后颠覆了天下。
而这个宠妃在晋朝军队攻入了南陈都城之后,安书礼跑了,没有带上她,她被乱军砍死了。
后来,安书礼被晋朝士兵抓了回来。
他无奈之下只能向大晋投降称臣,而天顺帝也很是大度的接受了他的投降,只是让其岁岁纳贡。
毕竟南陈建朝以来,一直同周围邻国交好,从来也没有主动去攻打过谁,偏安一隅,民风淳朴。
天顺帝许是不把南陈放在眼里,把南陈打服了也便是了。
但天顺帝收服南陈之后,却派了人去,把南陈原本笃信的道教道观全部拆除,并且下令,以后道教不许在南陈出现,凡是有道教弟子以及信奉道教的南陈子民,一律诛杀。
其实,天顺帝要灭了南陈的道教,周锦鱼是可以明白他的想法的。
有教派,便有信众,有了信众,那么便可以鼓动人心。
天顺帝担心南陈民心不稳,迟早有一天会再次反了他。
可他忽略了一点,这个世上的很多事,往往都是……
物极必反。
20190521/稿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继续二十个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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