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条，问了织毛线的奶奶一声，便顺利地找到了属于陆忧的那个门牌号码。

    敲门的时候，齐云犹有不真实感，总觉得一切像个幻梦，也许下个瞬间就忽悠一声醒来。可是开门的正是陆忧。

    陆忧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先是一瞬的喜悦，随后是不可置信和扭曲，再接着慢慢地冷却下来，渐渐地换成了夹杂着一丝痛苦的冷静和戒备。如此层次丰富而内涵万千的表情，让齐云的心也慢慢地冷了下来。这下她知道了，这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陆忧淡淡地问一句：“你怎么来了？”

    言罢，侧身把齐云让到了屋里。屋里还是陆忧一贯的风格，要说是干净整洁也行，可其实就是没什么东西，一切外物都减到最少，就连生活必须品都缩减到不能再缩，一眼看上去确实清爽，可是否舒适，就见仁见智了。只是齐云环顾四周之后可以确定一件事：这里确实是陆忧居住的地方，而且一看就居住了不是一天两天。

    也就是说，不是像脑残言情剧里演的欠扁到让人牙痒痒的桥段，痴心但是身陷绝境的男主角为了欺骗女主角，而临时借用了朋友的房子，编一个说法，让女主角对他失望到底，所以分手后可以没有一丝牵挂。呵，感谢生活根本不像电视剧一样脑残。

    齐云心头的火光一点点熄灭下去，可看着陆忧英俊如初的侧脸，不知为什么，心还是砰砰跳，血还是疾速地流。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她平静了一下心情张开了嘴：

    “我是听我爸说，你来城建公司工作了……”

    “嗯，说起来还是伯父介绍我来实习的……最近杂事多，瞎忙，都还没来得及登门感谢。”

    陆忧嘴里说着感谢，声音却冷冷的殊无谢意。齐云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忌妨，因为傍到了金枝玉叶，连与有过瓜葛的前女友之父的交往都要避讳？齐云心头一片凄楚，苦笑一声问：

    “我还听说……你和何副总……那个，何副总的……”

    “何副总的女儿，我们快要结婚了……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陆忧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得很是清晰，像是把一排钉子，一颗一颗，稳稳地锲进了齐云心上。齐云看着他的嘴唇翕张，无意识地重复着：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没错，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陆忧生硬地别过了头。齐云的手哆嗦着，全身也哆嗦着。她一早听说了这件事，虽然觉得大为荒谬，可不知为什么，内心竟然是有点相信的。这一路走来，父亲当然不会没事乱说，卓美的言行举止也无处不在透露果有其事的信息，至于她看见陆忧，见到他的眼神、他的房间，她更是无奈地知道此事八九不离十。

    可为什么，还是晴天一声霹雳、被雷击中的感觉？她高估了自己，原来即使是真的，听他亲口说出来，她的心还是被震碎成了一片生灵涂炭的废墟。

    她张开嘴，声音中带着十足的哭腔，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她的冷静自持一片一片地碎掉，突然之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让她上前一步，拖住陆忧的手：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陆忧不答话，却坚决地扭头不看她，他应该是不敢和齐云目光对视吧？可是齐云还是徒劳地摇晃着他的手，摇得他整个人都像风中的一条船。

    齐云声嘶力竭地嚷：

    “你给我个说法！分手可以！但是你给个说法！说啊……说你是有苦衷的！你是不得已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必须告诉我！”

    陆忧终于转过脸来，眼睛对上她的眼神，齐云在里面看见了深深的痛楚，以及更深的、不见底的欲望之光。陆忧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不说话，任凭齐云把他摇得快要散架也什么都不说，却浮上了一缕甘心认罪的苍凉微笑，尽管这微笑之后，好似飘散着无尽的无奈。

    齐云的神识已经溃散，喃喃自语：

    “你要娶何副总的女儿，就是为了飞黄腾达？陆忧……我还是不信，别说你不是那样子的人……就算你是！可我爸也大小算个官，你知道的，对不对？为什么不能是我？你说啊，你说啊！”

    “对，不能是你。”陆忧快速地说，语调中带上了少见的情感起伏：“不能是你，因为你爸虽然是当官的，可偏偏人前人后都做出一副两袖清风的样子，不敢显山不敢露水，可我要的不是这个。我们毕竟……同学一场，我家里的境况你大概也是清楚的，我要的是最快的出人头地、最快的发财，把我的父母都接进城里，让我的妹妹不用再到每周工作120小时的黑心纺织厂打工……对不起，齐云，我没办法等。”

    陆忧说完，眼睛里怨毒的火苗一点点地熄灭，终究只留下堆满炉壁的黑灰。他面目英俊依旧，而眼神已经无限地苍凉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