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凯尔莉雅篇（四）

头，然后便是双手抱起身前的小莉雅，略显慌张的将她送出了教室。

    凯尔在教室外面轻轻将莉雅放下，在她面前蹲下身，却发现她小小脸蛋依旧紧绷着，有些苍白，而眼眶则是红红的。然后还不等凯尔说什么，莉雅一对上凯尔的视线，大眼眸中就垂下了眼泪，一大滴一大滴，如暴雨初降。

    虽然前一刻还在教室里无畏对抗着年纪比自己大上几百岁、实力也比自己强上很多倍的精灵长者，但此刻在凯尔面前的莉雅就彻底变回了正常的柔弱小女孩。

    凯尔看着啜泣的莉雅，她并没有哭喊出声来，只是握着自己的小拳头不停发抖，大滴大滴的晶莹泪珠止不住的从她脆弱的红眼眶中掉出来，摔在她身前的地上碎成一片......凯尔宁愿莉雅此刻抱住自己大哭大闹、继续大骂伊老让自己替她做主，因为...那样的话他的心或许还不会像现在这么疼。

    或许一开始凯尔还会有责怪莉雅胡闹的冲动，但是经过她一番的争辩与驳论，他的心绪早就已经变得复杂无比了。此时再看着莉雅碎在身前的泪珠，凯尔猛然想起自己曾经多少次在心中发过誓，不能让这个小家伙受一点委屈的...

    凯尔一把将妹妹搂入了怀中，紧紧抱着她有些冰凉的小身体，心疼得都要裂开了，低哑的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不哭。”

    轻拍莉雅纤小的肩背，凯尔放开她，大手小心翼翼为她拭去细嫩面颊上的泪痕，温柔的轻声说道，“哥哥知道你是为了我，哥哥不会怪你的...再哭眼睛可就要肿了...你先回家，好不好？哥哥放学了就回家陪你...”

    “...嗯。”莉雅点头应了一声，乖巧的没有再说什么。

    她小胳膊又搂抱了一下凯尔的脖子，紧抿着小嘴，然后就是一抽一搭的抹着眼泪，懂事的独自转身回家了......

    凯尔目送着莉雅小小的背影走远，深呼了口气，在教室外面平稳了情绪，然后才是走了进去。伊老已经开始讲课，并有管回来的凯尔，但后者还是引起了不少同学们的注视。

    低垂着脑袋，尽力不去理会那些目光，可纵使凯尔已经收拾好心情了，此时在诸多异样的目光下，他自己心中还是有些波动。快步回到座位上坐下，虽然只是仅仅十几步，可他的心跳却加快了许多，感觉自己的耳垂都有些发烫。

    并没有回应身后的库里或者一旁的玫尔投来的目光，凯尔面庞僵僵的将注意力放到讲课的伊老身上，心中祈祷大家能快点把这件事翻篇吧...

    终于熬到了放学。

    或许其他同学早就已经忘怀，可作为当事人的凯尔却是久久不能看开，总是觉得大家看自己的目光还是有些怪怪的...所以，他也依旧没有向库里或是玫尔打什么招呼，避开同学们，独自率先出了教室。

    拐过几个弯，便是来到了伊老师的办公房间。

    这是一间只有上课教室四分之一的小房间，四面墙壁几乎有三面半都是书架以及高高的储物柜，摆放着书籍和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在房间中央只有一张很大的办公桌，上面也是满满当当的堆放了书本、纸张，或者其他工具...

    伊老正坐在桌子后面，看见敲门进来的凯尔，随意的挥手示意让他关上门，再招他来到桌前坐下。

    凯尔显得有些紧张局促，坐得笔直，双手放在大腿上。而伊老则是一脸的平静，没有了上课时严厉的气场，更不见了之前那失控的暴躁。只见他随性的靠在座椅上，甚至还掏出了一个陈旧的烟斗，上面挂着一个满满的水烟袋，毫不避讳的就当着凯尔的面嘬了一口，吐出浓白的烟圈。

    这是许多年长精灵才有的消遣习惯，而伊老显然也属于这一类...

    水烟袋的烟味并不浓，但依旧有些淡淡的刺鼻，让凯尔闻得头皮微微发麻，全身更加紧张的绷直了许多，胡乱想了半刻后，还是决定率先开口打破这让他不适的情况，“老...老师，对不起。”

    “哦？”伊老神神叨叨的挑挑眉，瞥着对面正襟危坐的凯尔同学，有些明知故问的说道，“为什么道歉？”

    “为我自己犯的错，也为...莉雅对您的冒犯。”凯尔微低着头，认真说道，“她还只是个孩子，也确实是我没管教好...还请您，不要计较。我虽然无法绝对保证，但我一定会尽全力以后不再犯这种错误，谨遵您的教导、严苛学业...并处理好家里的私事，不让这种事再发生。”

    凯尔放在大腿上的双手不经意的握起了拳头，而伊老看着凯尔恭敬低着的紧绷脸庞，不禁叹了口气，“哎！凯尔你一向就是如此，总能够很好的承认自己的责任，同时还不会妄下海口、夸大其词...让我想挑毛病也没办法。”

    “嗯？”凯尔一愣。

    “你的优秀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而我更是一直关注着的。”伊老放下了烟袋，没管凯尔的反应，继续自顾自轻松说道，“做了你几年的老师，我对你的了解或许你自己都没发现...日久见人心，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一向遵纪守法的凯尔同学突然犯了错，必定是有缘由的呢？而这缘由我现在也是已经知道了，所以我不会怪你，你也不必这么紧张了.....”

    凯尔闻言，终于大松了口气，只不过再仔细一想，却又立马不安了起来。

    果然伊老接下来的话语，便证实了凯尔的不安。他看着凯尔，沉声说道，“毫不夸张的说，你的优秀程度在我几百年所教授的学生中，是足以排上前五的。我很看好你，真的，我能看出你身上的勤奋与天赋，十分清楚你的出色......只不过，相比于你的杰出，你那妹妹可就有些...顽劣至极了。”

    伊老突然的话锋一转使得凯尔的心都紧了紧，他看着无奈摇头的伊老，心中有强烈想要辩解的冲动。十分想说不是这样的，莉雅虽然有时候调皮了一些，但是...她的天赋跟自己相比，从来都是只强不弱的呀！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依旧垂着眼眉，低声道，“我，会好好管她的...”

    “唉！”伊老看着全然一副悉心认错模样的凯尔，又是无奈叹了口气，然后便是站起了身，从一旁乱糟糟的储物柜顶上取下一个纸板箱子。

    将它放到了凯尔的面前打开，后者疑惑的探头一看，便是瞧见陈旧的纸箱子里零碎的放着几件杂物。其中有三四根长长的戒尺，和伊老今天课上用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是折断了的，有折成两段的也有三段的，但无例外显然都是人为的...此外还有好几本书籍，有的只是缺了几页，有的则是缺了整整一角，还有的则是不知被什么黏在了一起，一页也翻不开，彻底变成一块软砖头......

    “这...”凯尔讶然。

    “这些东西，都是某人趁我不注意搞的恶作剧。”伊老淡然的说道，“说起来，我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手段灵巧...虽然我知道了她是谁，可却竟然一次也没被我抓到现行...我也就都没有与你说了。”

    “呃。”凯尔顿时明白了过来，尴尬之色浮现言表。

    他看向眸光沉稳的伊老，显得慌乱的急忙躬身道歉，“这个...我一定会尽数赔偿的，而且、而且......”

    伊老挥了挥手，止住了凯尔的话，“我并不是要你道歉或赔偿，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那妹妹，当真留不得了！”

    “啊？”凯尔面色变化，倒退了一步。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伊老淡淡说道，重新回到座椅上坐下，盯着凯尔，“从你当初跟我学习的时候，我就说过，不出十年必定让你学有所成，收获配得上你公爵身份的知识与技能！但现在我深入了解了你的潜力后，更是觉得你的前途不可限量...或许只要再静下来钻习两年，你就足够回永恒之树了。再加以实践磨砺，你必定会名副其实的成为精灵王国最年轻优秀的公爵的呀！”

    “能够为王国培养出一名栋梁之才，本就是我教学的初心...”伊老语重心长的向凯尔说道，“但是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你能真的静下心来，专心投入学业，不被其他繁琐无用的事情所干扰。若是...你一直留你那妹妹在身边，因为她的一些小孩琐事扰乱自己的精力心神，从而耽误了你的前程...这不单有违你来此学习的初衷，也同样是我不愿看到的呀！”

    凯尔听着伊老这番话，彻底陷入了沉默，垂下浓密的睫毛，藏住了复杂眸光。

    伊老叹息的起身，来到凯尔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轻和了许多，“我知道，你跟莉雅那丫头之间的感情，她是你唯一的家人...可是，凡事都是需要抉择的。听我的建议，送她回永恒之树吧！找个熟悉的朋友长辈照顾她，不会有问题的...你就暂先全身心投入学习，只要能彻底守住心，尽早有所成就了，日后也能更好的照顾她不是？”

    凯尔坐在椅子上垂着脑袋，脊背不经意的已经弯曲下来，默了许久。

    紧闭的窗外隐隐传来同学们的嬉笑打闹声，但祥和的夕阳已经从角落渐渐退出，这间小屋内只剩沉重的呼吸声，空气似乎都有些变得浑浊了。凯尔甚至还能嗅到一丝伊老刚才还未散尽的水烟味，令他的头脑微微发胀，感觉昏沉。

    凯尔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两张修长的大手内同样空无一物。

    他将它们一齐覆了过来，按在膝盖上，然后给出了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