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涯,息耗减益,通于不訾。上天则为雨露,下地则为润泽;万物弗得不生,百事
不得不成。大包群生,而无好憎;泽及支蛲。而不求报;富赡天下而不既,德
施百姓而不费;行而不可得穷极也,微而不可得把握也。击之无创,刺之不伤,
斩之不断,焚之不然,淖溺流遁,错缪相纷,而不可靡散。利贯金石,强济天下。
动溶无形之域,而翱翔忽区之上;回川谷之间,而滔腾大荒之野。有余不足,
与天地取与,授万物而无所前后。是故无所私而无所公,靡滥振荡,与天地鸿洞;
无所左而无所右,蟠委错纟,与万物始终。是谓至德。夫水所以能成其至德于
天下者,以其淖溺润滑也。故老聃之言曰:“天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出于
无有,入于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
夫无形者,物之大祖也;无音者,声之大宗也。其子为光,其孙为水。皆生
于无形乎!夫光可见而不可握,水可循而不可毁。故有像之类,莫尊于水。出生
入死,自无庶有,自有庶无而为衰贱矣!是故清静者,德之至也;而柔弱者,
道之要也;虚无恬愉者,万物之用也。肃然应感,殷然反本,则沦于无形矣。所
谓无形者,一之谓也。所谓一者,无匹合于天下者也。卓然独立,块然独处,上
通九天,下贯九野。员不中规,方不中矩。大浑而为一,弃累而无根。怀囊天地,
为道开门。穆隐闵,纯德独存,布施而不既,用之而不勤。是故视之不见其形,
听之不闻其声,循之不得其身;无形而有形生焉,无声而五音鸣焉,无味而五味
形焉,无色而五色成焉。是故有生于无,实出于虚,天下为之圈,则名实同居。
音之数不过五,而五音之变,不可胜听也;味之和不过五,而五味之化,不可胜
尝也;色之数不过五,而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故音者,宫立而五音形矣;味
者,甘立而五味亭矣;色者,白立而五色成矣;道者,一立而万物生矣。
是故一之理,施四海;一之解,际天地。其全也,纯兮若朴;其散也,混兮
若浊。浊而徐清,冲而徐盈。澹兮其若深渊,泛兮其若浮云;若无而有,若亡而
存。万物之总,皆阅一孔;百事之根,皆出一门。其动无形,变化若神;其行无
迹,常后而先。是故至人之治也,掩其聪明,灭其文章,依道废智,与民同出于
公。约其所守,寡其所求,去其诱慕,除其嗜欲,损其思虑。约其所守则察,寡
其所求则得。夫任耳目以听视者,劳形而是明;以知虑为治者,苦心而无功。是
故圣人一度循轨,不变其宜,不易其常,故准循绳,曲因其当。夫喜怒者,道之
邪也;忧悲者。德之失也;好憎者,心之过也;嗜欲者,性之累也。人大怒破阴,
大喜坠阳。薄气发喑,惊怖为狂。忧悲多恚,病乃成积;好憎繁多,祸乃相随。
故心不忧乐,德之至也;通而不变。静之至也;嗜欲不载,虚之至也;无所好憎,
平之至也;不与物散,粹之至也。能此五者,则通于神明;通于神明者,得其内
者也。是故以中制外,百事不废;中能得之,则外能收之。中之得则五藏宁,思
虑平,筋力劲强。耳目聪明;疏达而不悖,坚强而不贵,无所大过而无所不逮。
处小而不逼,处大而不窕。其魂不躁,其神不娆,湫寂寞,为天下枭。大道坦
坦,去身不远,求之近者,往而复反。迫则能应。感则能动,物穆无穷,变无形
像,优游委纵。如响之与景。登高临下,无失所秉,履危行险,无忘玄伏,能存
之此,其德不亏。万物纷糅。与之转化,以听天下,若背风而驰,是谓至德。至
德则乐矣。
古之人有居岩穴而神不遗者,末世有势为万乘而日忧悲者。由此观之,圣亡
乎治人,而在于得道;乐亡乎富贵,而在于德和。知大己而小天下,则几于道矣。
所谓乐者,岂必处京台、章华,游云梦、沙丘,耳听《九韶》、《六莹》,口味
煎熬芬芳。驰骋夷道,钧射爽之谓乐乎?吾所谓乐者,人得其得者也。夫得
其得者,不以奢为荣,不以廉为悲,与阴俱闭,与阳俱开。故子夏心战而瞿,
得道而肥。圣人不以身役物,不以欲滑和,是故其为欢不忻忻,其为悲不忄。
万方百变,消摇而无所定,吾独慷慨,遗物而与道同出。是故有以自得之也,乔
木之下,空穴之中,足以适情;无以自得也,虽以天下为家,万民为臣妾,不足
以养生也。能至于无乐者,则无不乐;无不乐,则至极乐矣!
夫建钟鼓,列管弦,席旃茵,傅旄象,耳听朝歌北鄙靡靡之乐,齐靡曼之色,
陈酒行觞,夜以继日,强弩弋高鸟,走犬逐狡兔,此其为乐也。炎炎赫赫,怵然
若有所诱慕,解车休马,罢酒彻乐,而心忽然,若有所丧,怅然若有所亡也。是
何则?不以内乐外,而以外乐内。乐作而喜,曲终而悲。悲喜转而相生,精神乱
营,不得须臾平。察其所以,不得其形,而日以伤生,失其得者也。是故内不得
于中,禀授于外而以自饰也。不浸于肌肤,不浃于骨髓,不留于心志,不滞于五
藏。故从外入者,无主于中,不止;从中出者,无应于外,不行。故听善言便计,
虽愚者知说之;称至德高行,虽不肖者知慕之。说之者众,而用之者鲜;慕之者
多,而行之者寡。所以然者何也?不能反诸性也。夫内不开于中而强学问者,不
入于耳而不著于心,此何以异于聋者之歌也!效人为之而无以自乐也。声出于口,
则越而散矣。夫心者,五藏之主也,所以制使四支,流行血气,驰骋于是非之境,
而出入于百事之门户者也。是故不得于心,而有经天下之气,是犹无耳而欲调钟
鼓,无目而欲喜文章也。亦必不胜其任矣!
故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夫许由小天下而不以己易尧
者,志遗于天下也。所以然者,何也?因天下而为天下也。天下之要,不在于彼
而在于我,不在于人而在于我身,身得则万物备矣!彻于心术之论,则嗜欲好憎
外矣!是故无所喜而无所怒,无所乐而无所苦,万物玄同也。无非无是,化育玄
耀,生而如死。夫天下者亦吾有也,吾亦天下之有也,天下之与我,岂有间哉!
夫有天下者,岂必摄权持势,操杀生之柄,而以行其号令邪?吾所谓有天下者,
非此谓也,自得而已。自得,则天下亦得我矣。吾与天下相得。则常相有,己又
焉有不得容其间者乎?所谓自得者,全其身者也。全其身,则与道为一矣。故虽
游于江浔海裔。驰要,建翠盖,目观掉羽、武象之乐,耳听滔朗奇丽激扌之
声,扬郑、卫之浩乐。结激楚之遗风,射沼滨之高鸟,逐苑囿之走兽,此齐民之
所以淫流湎。圣人处之,不足以营其精神,乱其气志,使心怵然失其情性。处
穷僻之乡,侧溪谷之间,隐于榛薄之中,环堵之室。茨之以生茅,蓬户瓮牖,揉
桑为枢,上漏下湿,润浸北房,雪霜氵衰氵靡,浸潭{艹瓜}蒋,逍遥于广泽之中,
而仿洋于山峡之?9,此齐民之所为形植黎黑。忧悲而不得志也。圣人处之,不
为愁悴怨怼,而不失其所以自乐也。是何也?则内有以通于天机,而不以贵贱、贫
富、劳役失其志德者也。故夫乌之哑哑。鹊之,岂尝为寒暑、燥湿变其声哉!
是故夫得道已定,而不待万物之推移也。非以一时之变化而定吾所以自得也。
吾所谓得者,性命之情处其所安也。夫性命者,与形俱出其宗。形备而性命
成,性命成而好憎生矣。故士有一定之论。女有不易之行,规矩不能方圆,钩绳
不能曲直。天地之永,登丘不可为修,居卑不可为短。是故得道者,穷而不慑,
达而不荣,处高而不机,持盈而不倾,新而不朗,久而不渝,入火不焦,入水不
濡。是故不待势而尊,不待财而富,不待力而强,平虚下流,与化翱翔。若然者,
藏金于山,藏珠于渊,不利货财,不贪势名。是故不以康为乐,不以慊为悲,不
以贵为安,不以贱为危,形神气志,各居其宜,以随天地之所为。
夫形者,生之所也;气者,生之元也;神者,生之制也。一失位,则三者伤
矣。是故圣人使人各处其位,守其职,而不得相干也。故夫形者非其所安也而处
之则废,气不当其所充而用之则泄,神非其所宜而行之则昧。此三者,不可不慎
守也。夫举天下万物,支蛲贞虫,蠕动支作,皆知其喜憎利害者,何也?以
其性之在焉而不离也。忽去之,则骨肉无伦矣。今人之所以眭然能视,?1然能听,
形体能抗,而百节可屈伸,察能分白黑、视丑美,而知能别同异、明是非者,何
也?气为之充而神为之使也。何以知其然也?凡人之志,各有所在,而神有所系
者,其行也,足贵<走朱><>、头抵植木而不自知也,招之而不能见也,呼
之而不能闻也。耳目非去之也,然而不能应者,何也?神失其守也。故在于小则
忘于大,在于中则忘于外,在于上则忘于下,在于左则忘于右;无所不充,则无
所不在。是故贵虚者,以毫末为宅也。
今夫狂者之不能避水火之难,而越沟渎之险者,岂无形神气志哉?然而用之
异也。失其所守之位,而离其外内之舍,是故举错不能当,动静不能中,终身运
枯形于连嵝列埒之门,而贵蹈于污壑阱陷之中。虽生俱与人钧,然而不免为人
戮笑者,何也?形神相失也。故以神为主者,形从而利;以形为制者,神从而害。
贪饕多欲之人,漠昏于势利,诱慕于名位,冀以过人之智植于高世,则精神日
以毛而弥远,久淫而不还,形闭中距,则神无由入矣。是以天下时有盲妄自失
之患。此膏烛之类也,火逾然而消逾亟。
夫精神气志者,静而日充者以壮,躁而日毛者以老。是故圣人将养其神,
和弱其气,平夷其形,而与道沈浮俯仰。恬然则纵之,迫则用之。其纵之也若委
衣,其用之也若发机。如是,则万物之化无不遇,而百事之变无不应。(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