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你,是我向圣上进言,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圣上才容许你跟着顾澄。”
当初带着艾伦,顾澄面对多方打探,疲于应付官员们的诛笔口伐,那是和战场上不一样的明枪暗箭,毗邻的侯府也受到一些牵连,晁懿和顾澄就是那时结识的。顾澄远行前,特意拜访了晁懿,让他代为照顾艾伦。
“啊?”少年垮下脸,他被顾澄吓唬惯了,虽不以为自己做的是十恶不赦之事,但至少是为人诟病的,听到世子是监视他的人,只觉得被一座大山压在了前面,天空都灰灰暗暗的。
晁懿抿唇,想起顾澄啰哩啰嗦倒来倒去的那些鸡毛小事,再看对方惊惶的表情便明白顾澄平时没少吓他。
“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问题。”晁懿看着他眼睛里绿色的结块,加了一句,“你很安全。”
“我信你。”艾伦咧嘴,笑容特别灿烂,世子冷冰冰的,说的话倒十分中听嘛。
“顾澄满嘴谎话,听说死后是要被拔去舌头的,还要拉到阎王爷面前一一澄清生前所说的谎言,呀——”他慌慌张张的跳下阶梯,眼神舔着青年的睫毛,晁懿似是也不介意他靠这么近。
“巧了!你说顾澄的名字是不是这个意思?”
明显是歪打误撞才对,幸得顾协领不在,若是叫他听到,定是一顿好打。
晁懿垂眸,撒下波光粼粼的光芒,“你分析的有道理。”
少年满足的大拍膝盖,破解顾澄的名字让他格外开怀,他已经想到等人回来后要郑重告诫对方不要满嘴跑火车,小心恶报加身。
青年与顾澄是好友,听到有人如此诅咒,还附和称好。若说其中缘由,大概因为晁懿是一个务实效法之人,亲缘观念淡薄,不尊孔孟贤道,他仅仅是依据少年所言,判断存在这样的谬理,前后有一定因果关系而已。
对于顾澄以京中那一套规劝艾伦,晁懿是持反对意见的。顾澄太害怕艾伦做错事,不知不觉背离原道。晁懿曾外出游历一年,饮过湘江清晨的小雨,听过戈壁外风卷与马嘶,化作士兵混入战场杀敌,在见识太多的风土人情后,回到了靡靡京都。
他不希望艾伦失掉自己的特质。
简而言之,所有顾澄眼中坏的、差的,到了晁懿这里,都变成了无比正常且值得保持的优点。
艾伦抹了抹眼角的笑泪,他是真没想到晁懿会为自己说话的,交了两个损友顾澄那厮不怕折寿吗?
“我好欣赏你世子,从前不知你是这般有趣之人,今后一定要深入了解一番。”他一脸相见恨晚。
晁懿气质清贵,闻言只是拢了拢袖,“今日不可吗?”
雾草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世子!艾伦睁大眼睛,“府中还是花楼?”
青年挑眉,也难怪顾澄总是气到了,“醉月轩如何?”
“尚可尚可。”艾伦点头如蒜,捏着左手小指,不时抛出一眼观察对方神色。
被他瞄得不耐烦,晁懿遂问:“又有何事?”
他搓了搓手指,“那个……我没有钱。”也没细瞧青年是不是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他就急道:“等有钱了,我会回请你的!”嗯等顾澄回来了!
“等顾澄回来以后么。”
俯视他大张的嘴巴,晁懿轻拍他的下颚,粉嫩的唇舌与贝齿一晃儿不见,“你放心,他把银子都给我了,一顿饭钱还是有的。”
被敲上的嘴巴又张大,“他他他他他把钱留给你?多多多多少?”他的气势一下尖锐起来,晁懿不知他爱财,据他所知乌桓人都是易物买卖,绝没有这般爱金贪银的。
随后,他就见识到了一个真实的艾伦——一个不再是从顾澄牙齿里蹦出来的艾伦。
晁懿由此理解了顾协领的不易,原来艾伦发扬的不是自己民族的传统,而是将京中恶习的名头再壮大一份。
“喝啊。”少年用自己的酒盏不停去撞青年的。
世子选择沉默。
青年派人撤了酒盅换了一桌清淡的菜上来。
艾伦手里攥着一个小杯,见酒离去没有闹,恰到火候的知情知趣让晁懿留心,他想这是一种稀有的天赋,否则换个人若身具诸多恶习早被顾澄厌弃了,哪能让他来嘱咐自己。
夜朗星疏,两边的屋垣错落有致,落到地上的银色月光也是列成一段段美妙的样子。
晁懿负手走在后面,看对方追逐着月光前行,说清醒少年的走姿写意而隽永,说糊涂是那人开始背些乱七八糟的酸诗。
顾府就在当下,看着还在往前走的人,他没有制止。
艾伦拍拍脸,吐了口酒气,顾澄不让他碰酒,但他爱极了这副健康的身体,什么都想尝试。撇过头,他掩住一个酒嗝,“世子,你进去吧。”他眼睛惺忪,倦意上涌,没有看见青年的眼神,像子夜里出鞘的剑,划破空气。
“你知道这是哪里?”良久,对方问道。
“侯府。”艾伦抬头,没错啊。
晁懿的表情很奇怪,紧盯着他,而后克制着分化那一绺绺利气,“你是为了送我回来……”他以为对方过了家门而不知。
艾伦用手背捂着热热的脸,“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