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就将手指含进嘴里。
姜岩眉头一皱,忙将她的手指拿出来查看,见上头不光有些发红,还带着几粒小巧可爱的牙印,眉头便皱得更深:“没用的丫头,沏个茶竟也能烫着,走。”
姜小娥无奈且后悔,被哥哥强硬带去抹了药,才又灰溜溜地跟着哥哥回至灶房,站在一旁看着哥哥生硬地开始沏茶。她先还嘟着嘴,可这般瞧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姜岩则瞪她一眼:“今日你是不知,哥哥便不生你的气,但再无下回,日后不可与庄家人过多接触,听见没有?”姜小娥忙点头,小鸡啄米似的。见此,姜岩又道,“倘若阿葭日后还撺掇你与庄家人来往,你便别再去钟家上课,哥哥给你独聘个先生家来教你。”
“哥哥……”姜小娥吃惊地瞪大双眼,连忙凑近他几步,扯他的袖子,“哥哥,我不跟庄家人来往就是,只别拘着我,我喜欢在钟家上课,林先生极好的。”
姜岩也不过是吓唬吓唬她,为她独聘先生一事不难,只这样做了,姜家与钟家两家难免要生分起来,实不是聪明之举。姜小娥却当了真,紧张地看着哥哥。
姜岩心里受用,面上则一贯的冷肃:“记住自己说的话,他日若有违背,莫怪哥哥没有提前警告你。”
他这副模样,使得姜小娥不禁抖了抖小巧的肩头,抬眸看他,轻轻.咬住了樱.唇:“记住了,哥哥这般怪吓人的……”
姜岩顿一下,又怕真将她吓住,便抬手揉揉她的发顶,语气里含了丝暖意:“哥哥全是为了嫃儿好,嫃儿要听话。”
姜小娥点头,随后便不好再与哥哥多待,因她要将茶水送进去。
堂屋里的氛围仍旧不算太好,陶氏一味不咸不淡地应付着所谓的知县千金。心中暗暗在想,倘若不出闺女那桩事,这样一个大方得体的姑娘,她还是很喜欢的。只到底先前有过那一出,再是如何欣赏她,想必也是喜欢不起来。
依庄明媛这般通透的人,自是有所觉察。
她心下也知对方埋怨她一家,已经结下的梁子绝非凭今日一回就能解开,想来此事还需慢慢再来。幸在姜太太是个温和有礼的性子,没有给她太多的难堪看,不若都与那个人一般,想她就是有再好的心理准备,也是难支撑住笑脸,很可能早已回去。
思到此处,她心间便生出些闷涩之感,不为旁的,就为那人待她的那副冷漠面孔。
她在心里叹一声气,知道对方不待见自己,今日初来,实不该在此停留太久。便站起身告辞:“今日冒然来此,实在是多有打搅。我便先回去了,待改日再来拜见姜太太。”
陶氏自然不会开口留她,便惺惺作态两句都嫌麻烦,让闺女送她出去。
庄明媛在心里叹气,扶着丫头的手走了出去。期间琼珠几次忍不住想要说话,都被自家小姐制止住,她嘴上开不了口,便不时拿眼睛去瞥姜家的人,很为自家小姐受委屈而感到愤愤不平。
庄明媛自然没有再看见那人,她虽自堂屋出来前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但眼下人已经被送至院门口,那人始终不见个踪影,说到底还是有着两分失落之感。
姜小娥本对她印象极好,可后来一知那名轻浮男子是她的亲哥哥,便对她有些看法。
只她生性单纯善良,知道对方是千娇万宠的小姐,今日在此受到冷眼,心中定然会不好受。眼下又见她眸光黯然,便又心有不忍:“我心里早已放下,庄小姐无需觉着歉疚,日后也不必再来,我娘喜欢清静。”
“你!你太不识抬举!”琼珠气地就差跳起来,庄明媛心里一恼,忙冷声斥她:“琼珠,你是愈发没了规矩。”琼珠再是见不得主子受欺,可终归是不敢违逆主子,只得退两步低下头暗暗咬牙切齿。
见她老实规矩了,庄明媛才含笑道:“确实是我唐突冒犯,万望姜姑娘恕罪。时候不早,我便先回了,他日若有缘,咱们还会再见。”之后,便带着丫头离开。
姜小娥看着她二人远去,这时候一旁的钟葭才低声开口道:“阿嫃,我今日所行是不是不妥?”
姜小娥合上门,转过身来白她一眼,后亦小声儿道:“哥哥与娘都不喜欢她,日后你就别再带她过来,不然哥哥就该打我了。”她可是记着哥哥方才的警告之语,不敢有半点的含糊。
“你诓谁呢?”钟葭一下笑出来,刮刮她娇俏的小鼻头,“你哥哥要能打你,我把钟字倒过来写!”
姜小娥也笑起来,挽住她的胳膊朝里走,一路又问她怎么答应的带庄小姐过来,下次别再这般了等等。
吃过一回教训,钟葭自是谨慎不少,一连点头:“我再不沾这等子里外不讨好的事儿了,她要再来就让她自个来,现下也是识得住址,我是再不会多管闲事了。”
闻言,姜小娥少不得又怨她一回。钟葭自又是一番辩嘴,把错处全归到庄明媛身上,听得姜小娥愈加不待见起她来。
对于庄明媛的到来,就好似大海里落入一片叶,没有激起丝毫的波澜,姜家人照旧如常的生活着。
反是庄明媛这处,是一日一日的煎熬痛苦。
时日一久,庄夫人许是看出来,便派丫头将她喊进屋来,问她:“明媛近来是怎地了?听丫头道总见你发怔出神,可是有何心事?不妨与娘道道。”
听丫头道?庄明媛心里一沉,不用多想便知定是琼珠告的状。她心下有些怒意,自己在人前大方得体就好,怎地到了私下里就不能有些情绪,枉自己将她视为姐妹,怎么就把这个都与娘说了。
她一双眼睛看过去,琼珠便不自觉地往一旁缩了缩。庄夫人皆瞧在眼里,因道:“都下去,放我母女二人说说私房话。”
片刻后,待丫头们都退下,庄夫人才又道:“怎么不回话?可是有事瞒着娘?”
“娘,女儿无事。”庄明媛摇头,“您甭听琼珠的,她都是乱说,女儿这不好好的?”
“还不肯说实话。”庄夫人忽地冷下脸来,“前不久你与琼珠出府一事,你真当娘不知你的行踪?你现下就给我说清楚,可是因那姜家大郎的缘故?”
庄明媛脸“唰”地一下便白了,先是惊吓,后慢慢恢复过来,声音亦跟着冷了下来:“可是琼珠……”
“不是。”庄夫人打断她,“你当娘就这样糊涂,自个闺女的行踪都掌握不了?你都说说看,你当日所行的目的何在?事后可有考虑过自己的所作所行符不符合千金小姐的闺范!娘只当你是真的上门赔罪,可居然让娘查出来什么!还是说当日在码头时,你就对那姜家大郎有了想法?”
庄明媛被羞辱的无地自容,面上一阵白一阵红,最后许是再忍不住,渐渐落下泪来。
庄夫人见此,难免又是心疼,语气到底放缓:“娘算是明白了。”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替她擦着眼泪,“忘了,哪个还没有春.心萌动的时候,只你千万记住自己的身份与责任。别再去纠缠,平白给自个身上抹黑,日后让捉住治你的把柄。”
庄明媛痛哭:“娘,别送女儿进宫,圣上比父亲还要年老,女儿不想……女儿真的不想……”歇斯底里一阵,抬起泪目看着她娘,抖唇求道,“咱们庄家不缺女子,加我一个不多,缺我一个不少,娘又何苦要亲手将女儿送入火坑?就不能放女儿平平稳稳嫁人,得个好归宿吗?”话毕,便又是滑下两串泪珠。
父亲是庶出,祖母打压的厉害,祖父又去得早,这才只谋得一个外放的芝麻官来做。京中大伯、二伯家中都有女儿,个个才名样貌都比她出众,家里已经有几个入宫参加选秀的备选,她便是不回去,也无大碍!
她的父亲官职渺小,在芙蕖县她是知县千金,受人追捧。可一旦回京,在一众公侯贵女中,她又能算个什么?娘与父亲怎么就不懂这一点,为何这般的自私,就为了那几乎看不见一点的希望,要亲手将她推入火坑!
“好归宿,什么好归宿!能赶上天家的荣华与富贵?”
庄夫人一把推开她,适才的好脸色一瞬瓦解,站起身疾言厉色道:“娘将你养到这样大,对你千宠万爱,把你当作眼珠子似的呵护到大。你都说说,娘可曾打过你一回骂过你一回?娘与你父亲这辈子都让人踩在脚下,你哥哥那处娘是指望不上,可娘的好闺女有貌有才,为何不能去拼一回?不说你命该如此,就论娘生你养你,你便只为报恩,也该老老实实地给我听话!”
庄明媛一瞬间震住,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她,翕了翕唇哀哀道:“原来娘是这样的,原来娘是这样的……我错了,我一直都错了……”她哭,哭得脑袋都在疼,心里一寸一寸的寒下去。
直到她手脚僵冷打颤时,庄夫人才发觉异样,上前一把抱住她,摸着她的头发心疼道:“娘都是为了你好……”
庄明媛闭上眼睛,面上的冰凉终究抵不过心里的寒凉,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刺入掌心,痛意让她觉得清醒而镇定。她是不会认命的,她绝不会让娘与父亲得逞,她一定要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