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苍天有情

    当云烟睁开眼帘时, 近在咫尺的是一双墨黑如潭的眼睛, 幽深而不见底。这样的眼神, 仿佛可以进到人的灵魂, 寂静却惊心。

    胤禛的拇指轻轻拂过云烟还沾着泪珠的睫毛, 手掌缓缓抚过她耳后披散的柔软长发上, 神情淡而静默。

    云烟心中一颤的回过神, 却被他放在腰下的手臂从塌上轻轻抱起，一头青丝披散下来。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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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云在大地上疾驰，迎面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云烟侧坐在马背上被胤禛紧紧压在怀里, 泪水总是会无声的落下。

    大千世界姹紫嫣红，也不如家里的一间小屋好。可是那小屋里，不再有那个小娃娃的笑声, 又让人如何面对？不信，真的不信。

    一路上, 胤禛几乎很少开口说话，面容的线条上都是默然。他将云烟抱上抱下紧紧搂在怀中, 云烟也只是沉默。又是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长途奔袭，在凌晨时分，终于见到北京城的高大城楼巍峨的立于晨光的雾气中，简直像辗转了几个世纪才来到此处。

    当追云的马蹄声声的敲击着京城的街道, 当他们终于奔到四府门前时，那醒目的白幡已经深深的刺痛了云烟的眼睛——

    当胤禛带着一身风霜跨进四府大门，打开大门的下人们带着诧异而惊痛的眼神, 嗓音颤抖着跪倒在他脚下。

    “四爷！”“四爷回来了！”

    府里挂起的白幡，在这拂晓的晨光中是那么凄凉和痛楚。

    云烟面色惨白的跟在胤禛身后，感到这些白幡是那么触目惊心，她还没见到弘晖，还没见到。

    高无庸迎上来行礼，一贯波澜不惊的面上也都是沉痛的叫了声：“四爷”

    胤禛抬首看他，声音沙哑而低沉。“带路”

    中国人的习俗，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父辈是不能送子辈离世的。这不啻于世间最残忍的事情之一。而胤禛，还是去了灵堂。

    胤禛随着高无庸大步的走向灵堂的门口，这个小小的灵堂设在四宜堂不远的厅里，放满了花圈。中央放着一块灵位：爱子弘晖之位。灵前的香炉里三支香烟雾缭绕。

    旁边高台上的一个小小棺材，孤零零的停放在那里。

    当云烟随胤禛跨进灵堂门口看到那个小小的棺材时，心中压抑了几天几夜的痛苦便再也无法压抑的溃堤了——

    云烟突然从门口冲过去站上台阶去抱棺木的动作一下吓蒙了众人，这个丫头伤心的疯魔了！旁边的丫头小厮们反应过来上去拉她，但云烟拽着棺木的上盖惨白着脸颊，一张小脸全是泪。

    胤禛面目凝重的走过去，嗓音沙哑。“都出去”下人们一听，忙噤声退出去灵堂外。

    “我想看看弘晖……他说过等我回来的”云烟的声音很小很沙哑，她的嘴唇苍白的没有血色。

    胤禛缓缓的闭上眼睛又睁开，侧面的线条硬挺而伤痛，伸手上去将她半拖半抱下来。“跟我回去罢”

    云烟的眼神仍然紧紧胶着在那口小小的棺材上，睫毛轻轻颤了颤。她缓缓抬首望向胤禛，泪还是落下来。“四爷，现在最痛的人，是福晋。”

    胤禛凝住眼神，看着云烟良久，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云烟低头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屈膝跪在灵前。“四爷，请恩准云烟为弘晖阿哥守灵。”

    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弘晖还那么小。所以弘晖在出殡前的灵堂也不会有亲人相伴，他只有云烟了。至少，还有云烟。

    胤禛没有说话，深深的看着灵位，目光拂过上面的每一个字。终是嗯了一声，缓缓转身离去。

    云烟跪在灵前烧纸，无法自已的泪水一滴滴的落在地面上。火光中，满脑海都是弘晖的音容笑貌。开心的弘晖，生气的弘晖，撒娇的弘晖，狡黠的弘晖，三岁的弘晖，四岁的弘晖，一直到八岁的弘晖。他还那么小那么小，有着那么一颗水晶一样的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烟不知道时间，只知道有人送饭进来，她没有力气去转动眼睛，更没有力气去开口，她只会摇头。这变故真的太残忍了，几天之中，翻天覆地。正值炎夏，入殓须快。不过是迟了两三日的失之交臂。却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所以，她更不相信，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云烟总是觉得，弘晖没死。

    从拂晓到黑夜，又是一个轮回。对于快乐或平淡的人来说，不过眨眼之间。而对于煎熬和痛苦的人来说，已是沧海桑田。

    云烟的腿已经跪的没有知觉，夜里的灵堂很安静，风吹过白幡，袅袅起舞。云烟看着灵位的眼睛已经模糊，哑着声喃喃的说：“弘晖，你说话不算，你说长大了要娶云烟为妻。我还记得，你却忘了。”眼前黑过去，身子已经像没有知觉似地往前栽倒——

    一双熟悉的手臂迅速的抱起她，审视她的面颊，焦急的呼唤她的名字。云烟在胤禛的怀抱里微微颤了颤睫毛就醒过来。“四爷”

    胤禛满眼都是压抑的痛楚：“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你已经三天四夜不吃不睡了。”

    云烟无力的摇摇头，又抓住胤禛胸前的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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