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账。
内堂霎时间寂静下来,只余各人的呼吸声。
张宇初长出一口气,笑道:“风儿,我倒服了你了。”
风清扬茫然不解,道:“此话怎讲?”
张宇初道:“没半天工夫,我就被这小妮子折腾得云三雾四,不辨东西,几根老骨头都险些被她拆了,这些日子来,亏你怎么受的。”
慕容雪立即面红过耳,啐道:“为老不尊。”羞赧之下,躲进内室去了。
风清扬愣在那里,窘得面红耳赤,作声不得。
净思倒暗暗诧异,张宇初中年时威毅凛然,大有王者霸气,令人不敢仰视。老来性情大变,平易得多了,实感匪夷所思。
其实人于青、壮年时,意气风发,胆识俱盛,觉天下事无不可为,于子女亲情上倒不甚注重,老来雄图霸业,尽成过眼云烟,无论得遂与否,均能勘破其幻,而舔犊之情弥深,此乃千人一般,世人同面,非唯张宇初一人如此。
净思久已不耐,綦欲打听段子羽讯息,只是话到唇边,殊难措词,此际便打圆场道:“张真人,不知段师叔可好?”
张宇初笑道:“我就等你这一问,看你耐到什么时候?”
净思立时桃腮飞红,恼却又恼不得,以张宇初之威望,无论与谁开几句玩笑,都会感到荣于华冕,实属生平之幸,净思亦感手足无措,心中倒觉得甜甜的,除她二人而外,旁人俱不明所以,倒也不觉其异。
风清扬一听有师父的消息,登时为之一振,拉住张宇初的袖子道:“舅舅,你见到我师父了?我师父,师娘可好?他们住在哪里?他们为什么不见我?”
张宇初道:“风儿,你嘴皮子也习过独孤九剑吧,一气攻出这么多招,叫我应付哪招才是?”
风清扬急道:“好舅舅,别卖关子了,大家都快急死了。”
风清扬一番猛攻,倒省了净思许多尴尬,二人一般心思,净思兀自觉得两颊发烫,暗道惭愧不已。
张宇初逗戏了一阵,襟怀大畅,遂道:“此番便是去看望你师父他们,他们都好,只是不喜外人打扰,才隐居到外人寻不到的地方,你们亦毋须挂怀。”
风清扬垂泪道:“那师父、师娘为何连我也不见?是不是不要我这弟子了?”
张宇初摩着他头顶,安抚道:“傻孩子,你是他唯一传人,他怎会不要你,我每年去探望他,他总是详细问你的情况,还托嘱我照看你,别让外人欺侮了。”
风清扬泪流满面,泣道:“那他为何总不肯见我?”
张宇初叹道:“为此事我也曾和他起过争执,每年均见你从他隐居之处绕来绕去,可不论旁人如何劝说,他总不肯与你相见。
“他自有一番道理,说你已经大了,武功亦有小成,男子汉当自立,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来,焉能总依倚师父膝下。
“他知你孝心虔诚,一见面之后便难分手,他既已绝意不出江湖,不能因此而误了你一生,每次见到你,你师父都必夜不能成寐,枕褥之上常见泪痕,心中也不比你好受。
“你师父这片苦心,你要好生体察,莫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风清扬听至此处,蓦然体味到师父为自己着想的苦心,心中大恸,嘶声道:“难道我师徒无再见之日?”
张宇初笑道:“傻孩子,怎生说起断头话来,你师父说了,待你在江湖上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功成名就,那时如若厌倦武林生涯,他便接你一同隐居,安享天伦之乐。”
风清扬道:“此话当真?”
张宇初气道:“你这孩子真难缠,你师父和我是讲假话的人吗?”
风清扬一吐舌头,恍然黑暗之中蓦见光明,惊喜逾恒,想到终有与师父团聚一处的日子,虽然时日尚远,但倘若师父所传这身武艺不能在江湖上扬威立万,就此隐没无闻,心中着实有不甘,一时间雄心勃起,笑颜大绽,多年来积郁胸中的怨气一扫而光。
净思亦已心满意足,十几年前她未落发时,尚有许多非分之想,而今身为峨眉掌门,一举一动均为天下所瞩目,况且明知所想不能成实,十余年青灯木佛下,凡心脱略殆尽,所余的只是那铭心刻骨,亘古常存的相思之情而已。
张宇初道:“小师太,丐帮那起人一定是你替风儿打发了,盛情足感。”
净思道:“张真人倒会偷懒,明知那起人不好惹。
“怎么不亲手打发了,倒留给我们这些晚辈弟子麻烦。”
张宇初持髯大笑道:“本座忝居天师之位,些微预测之术若无,岂不虚活了偌大年岁。
“况且我先前曾有誓约,天师教绝不涉入江湖是非。
“我若动手,一来毁戒,二来以大压小,胜之不武,更令天下人齿冷,这等事是万万做不得的。”
净思笑道:“可惜真人还是漏算了,那些人让风师弟一剑打发了,晚辈虽想动手,却无机会。”
张宇初“咦”道:“一剑便打发了?庄梦蝶那几人武功并不弱,以风儿的剑术,单打独斗尚可无虞,怎会如此轻易?”
净思遂把交手经过描述一遍,把风清扬那突发一剑更是渲染得神乎其神,推崇备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