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一喜;得知曲洋并非弑父杀姊的凶手,免伤无辜,又是一喜;与任向两位绝顶高手相斗,一胜一平后从容逸去,那是第三桩喜事了。
但不知怎地,他胸中殊无半点喜悦之情,恹恹地提不起兴致来。
他原来打算在左近寻找骆飞鸿的踪迹,既报杀害杨逍之仇,又雪中计被擒之耻。
然而昨夜与赵鹤、曲洋一席倾谈,以日月神教耳目之广,竟不得骆飞鸿的下落,自己以一人之力,怕也难得寻到。
既然如此,滞留无益,又悬念自己出山大半年,华山之巅,众兄弟与秋梦必皆挂念不已,这才打马北行。
可是,一想到回华山,便想起临下山前五师兄与己倾谈的剑气两宗之争,不知怎地,嵩山派的卑鄙之行,任我行、向问天的宏图远志,英迈神武便也渐渐出现,三件事竟慢慢地合成一件事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担忧什么,但嵩山诸人心术不正,自己派内的师兄弟们又是平庸之材,汲汲于鸡虫争执,时间一久,恐非能轻易干休,甚或日后做出同样的戕害同门之举也说不定。
名门正派大多衰微,内耗极重,相反地,日月神教却大有勃兴之像,吞并武林的触角也慢慢张开,此后江湖上若真卷起腥风血雨,多少门派即将在劫难逃?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隐隐觉得前途多艰,有如一团黑雾般在眼前晃来晃去。
自己一人之武功才智无论如何强大,都不足数,那也只好有所为,有所不为,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了。
总之,恩师一手使华山派中兴,无论今日的华山派变成什么样子,但有危难,便是拼了性命,也当维护师门。
想到此处,他心头反而畅快轻松了许多,仰天一声长啸,啸声滚滚,响振林越。
胯下白马似也知主人心意,竟分冰踏雪,一路小跑起来。
这一日行出了一百八十里路,那候监集本在河南北部,与北直隶交界之处,这时早进了北直隶地界。
由此向西,再行四五日的路程,那就到了华山了。
风清扬既挂念秋梦,又不知自己下山以来派中情形如何,所谓“近乡情更切”,虽到黄昏,该是投店住宿的时分了,他却纵马疾驰,跑到哪里算哪里了。
不知行了多久,一轮寒月已高高挂在东天之上,约摸有定更时分了。
风清扬环顾四周,所在之处却是一处原野,一望出去,方圆十里之内除了几丛黑黝黝的荆棘矮树之外,并无碍目之物。
他疾行了一日,这时腹中早咕咕作响,翻身下马,取出一包干粮。
却不忙吃,先松开马肚带,就雪地中蓐了几把干草,堆在马儿面前。
一人一马,这才各吃各的,饱餐了一顿。
一阵寒风打着旋儿从风清扬身上卷过,他虽内功精深,不畏寒暑,但燕赵冬夜,风霜如刀,他又衣衫单薄,禁不住“激灵”打了个冷战,连忙将一口真气在全身转了数转,这才暖和起来。
他自幼在华山随师学武,段子羽饶有资财,他几位师母又是天师教公主,丐帮帮主之女,明教的头面人物,他师父师母对他爱如掌珠,自是求一给十,无论多大花销也是一个子儿也少不了他的,故此二十岁之前他过的生活比之豪富公子也差不了许多,所有别者便是他潜心学武,从不沾染任何纨绔子弟的习气罢了。
但近数年来,他在江湖上奔波游走,无论甚么样的大阵仗都见过,无论甚么样的大辛苦都吃过,风餐露宿也早已是家常便饭了。
这荒郊野外,虽然凄凉寒冷,他有内功护身,却也不放在心上。
眼见白马有些倦怠,自己眼皮也渐渐沉重起来,当即从行囊中抽出一根长绳,系在两棵矮树之上,一个翻身,稳稳当当地在绳上一卧,不一时便进入了梦乡。
睡了约莫有一个半更次,风清扬忽地被远处一阵扰攘声惊醒。
他睁开眼睛,翻身下了绳床,眼前竟自一片火红。
只见前方二里远处,一伙人劲装结束,一手持亮子油松,一手提着各式各样的兵刃,奔走咆哮,也不知口中乱嘈嘈地喊些什么。
半夜之中,荒野之上,乍然出现了这么一大群人,火光下看去,便似妖魔鬼怪一般,透着诡异凶险。
这伙人前方数十步处,却有一身形婀娜的女子,披头散发,疾步飞奔。
风清扬隐隐觉着这女子身影有些熟悉,却又不知在何处见过,看她身法,轻功远在后面追赶的人众之上,大约是受了伤,一条腿不甚灵便,这才始终与众人不远不近,差着几十步的距离。
这女子奔跑之中,时不时回手一挥,风清扬耳力敏锐,虽隔得甚远,也听见细小暗器破空的“嗤嗤”之声。她每一扬手,后面人众便有一二人倒下。
后面人丛中不知有谁呼叱了一声,霎时间,飞刀、袖箭、飞蝗石、铁莲子等诸般暗器如倾盆大雨般射向那女子。
野地上风声呼啸,便似凭空冒出了一头怪兽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