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说话当中,地面上已出现了几十支蓝森森的箭头,围成一个圈子,指住他们两人。风清扬权衡局势,竟不敢稍动,几十支箭居高临下射将下来,自己纵有通天能为,也不敢说能全身而出,更遑论要保护雪儿了。
宁清宇笑道:“九师弟果然是冰雪聪明,识得大体。只可惜你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情’字。
一个人无论对妻子,对朋友,对父母,若是有了这个‘情’字,你就算自己刀枪不入,那也有了软弱的地方,用咱们的行话,叫作‘练门’。”
风清扬沉吟不语。以他的功夫耳力,数十丈内有甚么动静,本来一听便知,这时只因全神贯注地检验大师兄的遗体,又是忐忑,又是悲伤,方寸大乱,这才没留心宁清宇等人掩至。
这时听了宁清宇的说话,心中不由暗呼一声“惭愧”,面上却是冷冷地道:
“你说得对极,所以你就可以不顾这么多年的手足之情,用屠龙刀将大师兄一斩两段!嘿嘿,大英雄,好威风!”
这六个字说出来,饶是宁清宇面皮奇厚,脸上仍是禁不住一热。
他旋即宁定,微笑着道:“你即便不讥刺于我,我也知道自己有点儿无情无义。可是古往今来,凡成大事者,哪有不是心狠手辣的?哪有讲究情义的?
“汉高祖斩韩信,他念过韩信为他打天下的辛苦么?唐太宗杀自己的兄弟建成、元吉,他念过手足之情么?
“到了咱们这一朝,洪武皇帝对徐达亲如兄弟,最后不还是在他背上毒疮发作之际,赐给了他一只蒸鹅?
“我斩杀大师兄之际,何尝没有动过一点恻隐之心?可是在那种情势之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那也只好看孰弱孰强了……”
九月廿一日,华山后院。
日上三竿,成清铭犹自高眠未起。他昨夜心血来潮,与两个小妾狂荡终宵,饶是他武功深湛,身体禀赋远强于常人,毕竟年近五十,也觉吃他不消。
酣眠之中,有人“笃笃笃”轻敲窗棂,成清铭翻了个身,又自睡去。
窗外那人候了一刻,又“笃笃笃”连敲数下。成清铭懒洋洋地问道:
“谁呀?”语声之中带着三分不悦。
窗外那人恭声道:“师父,弟子不平在此。”
成清铭道:“有甚么事这么要紧?不知我在睡觉么?待会儿再来罢!”
封不平嗫嚅道:“嗯……这个……这个……师父正在休息,弟子本来是不该打扰的,可是有一件大事……非要师父亲自出面不可。”
成清铭深知这个弟子精明强干,年纪虽然不大,已可独当一面,若非事出紧要,他是不会说得这样严重的。
当下睡意淡了几分,道:“何事如此急迫?”
封不平道:“不知可容弟子进来说话?”
成清铭心中一凛,道:“你稍等。”
唤起两个小妾,穿好衣衫,咳嗽一声,道:“进来罢。”
封不平跨进屋中,低声道:“师父,气宗的几位师叔现下都在剑气堂中等你,说有极紧要的事情相商。弟子怕他们来意不善哪!”
成清铭心头打了个突,急道:“何以见得?”
封不平道:“外表看来倒没甚么两样,不过五位师叔有些气势汹汹的,对弟子也不像往日那样客气,弟子不知……”
成清铭不待他说完,已快手快脚地洗梳理一下,换上外衫,道:
“我去看看,你去叫五师叔,快去!”
封不平答应了出去,成清铭又叫道:“回来!”
封不平回到面前,道:“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成清铭道:“你去集齐所有的师兄弟,在剑气堂外等候。记住,不要露出敌意,这只是备办万一之需。”
封不平听师父语气中有些惶急,知道事态比自己想像的怕是更为严重,心下不禁有些害怕,转身疾步出去。
成清铭在屋中沉吟了一刻,到内室取来佩剑,挎在身上,大踏步了宅院,直奔前院的剑气堂而去。
踏入剑气堂,只见堂上自宁清宇以下,气宗的五位师弟全都端端正正地坐在太师椅上。
见他进来,却既无人起立招呼,也无人露出一丝笑意。
成清铭微微有气,但他知今日情状与往日大异,这五人葫芦里不知卖的是甚么药,当下也不计较,反而扬声笑道:
“众位师弟将我找来,有甚么要紧事么?”
他虽面对五人说话,眼睛却只盯着坐在首座上的宁清宇。
宁清宇神色不阴不阳,却不开口。坐最下首的七师弟邓清微道:
“大师兄,今天我们将你请来,确是有一件要紧事要与你商量。
“这件事我们哥儿几个商量很久了,今日说了出来,请大师兄你务必莫要意气用事,千万要审慎考虑,慢慢定夺。”
成清铭鼻中微微“哼”了一声,心头不悦,长声道:
“原来你们哥儿几个都是商量好的,那很好哇!有事请讲当面罢!”
邓清微向宁清宇望了一眼,大声道:
“大师兄,我们要请你——退位让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