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年年站在车门口很尴尬,她现在进也不是,不进似乎又有些太矫情。陆芷柯仍旧没有看她,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只是静静地靠在座椅上。
她犹豫了一阵,还是道:“那个,我还是坐地铁吧。”
陆芷柯转过头,眯起细长的眼睛,勾起一个非常吓人的微笑:“我有说过,让你坐地铁么。”
这话翻译过来就像是:我都没允许你坐地铁,你就敢坐?
陆芷柯顿了一下,又开口道:“你怕什么?放心,我不是什么好人。”
顾年年被她霸道又无耻的态度惊到了,虽然很想抗议一下,但接触到对方噬人的目光,她还是默默地上了车。陆芷柯开的是前门,她只好坐在了副座。陆芷柯开车仍旧是老样子,顾年年却像上了油锅似的,浑身上下不舒坦。
一路沉默着到了小区,又沉默着上楼,最后沉默着进了房间。
顾年年很累,她现在只想睡觉。陆芷柯却没那么容易放过她。她就像个女地主一样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喝了口水,才慢吞吞地说:“我饿了。”
顾年年一愣,“你中午没吃饭?”她问完就后悔了,自己这是脑残了吧,陆芷柯应该没那么傻吧......应该吧.......这样想着,脑海中一个念头却越来越强烈,陆芷柯有可能真得在中午回这里等她,等到最后,她也没有回来,打电话她也不接,最后饭都没吃就去开会了。
有那么一丝丝微妙的感觉萦绕在心里,这种感觉,好像叫愧疚......
陆芷柯皮笑肉不笑,“你想太多了。”
顾年年却没有再介意她冷淡的态度,她径直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开始收拾。陆芷柯看着门内忙活的女人,嘴角缓缓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对待刺猬,是不能逼太急了,得先把刺磨软了,磨顺溜了,才好下口。
陆芷柯的商业眼光一向毋庸置疑,可这一次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犯了个错,虽然这错很小,但对于顾年年来说,却非可以忽略的东西。
自从那晚用那么绝情的话语伤到这个女人后,顾年年心中的愧疚始终没法消去。她太倔强,自然不会道歉。更何况,正如她自己所说,如果需要,她不介意说得更狠。而现在,无论信还是不信,愧疚的藤蔓再一次缠上了她,而她却再无理由说服自己去无视。
顾年年面对陆芷柯,头一次生出了逃开的念头。
也许连柳雪都不知道,赵进的事情留给顾年年多大的阴影。那是一个充满愧疚的女儿对父亲临终愿望的背叛,是一个想要改变一再忍让却屡屡绝望的女人的疲惫。和赵进离婚后,顾年年不仅不相信誓言,更不愿相信爱情。
陆芷柯挑对了时机,她在顾年年最脆弱的时候步步为营,紧缓并施地展开了攻势,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强势插入她的生活,她甚至让顾年年萌生出再试一试的念头。也许,再有一步,只要一步,顾年年便会慢慢试着接纳。可惜,赵进这颗炸弹终究还是爆了。
就连顾年年自己都说不清楚,看到那张照片时自己的心情是怎样的。胸口好像有点疼,又好像不疼。就算如陆芷柯所说那只是场意外,她还是没法接受。
是不是这意味着她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赵进,无法摆脱属于顾雨生的命运,是不是身边的人仍然会一个个地离自己而去?
是不是在未来的某一天......还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
呐,陆芷柯,我不信你——我是胆小的蜗牛,胸无大志,如果伸出去的触角总是被雨淋湿,我宁愿躲在壳里。我把所有的光明都加诸己身,才换来一点点的温暖,对你,我只好冷漠,甚至残忍。
你瞧,我就是这么懦弱又自私的女人。所以说,别让我愧疚了......就让一切,结束吧。
顾年年混混沌沌地做完饭,面色却是煞白。她靠在厨房柜子上,感受着小腹仿佛撕裂般的疼痛,无奈地扯动嘴角。她做了深呼吸,才把菜端出去。
一到客厅,她便有些愣住了。
客厅里除了陆芷柯,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一个非常......火辣的女人。这个女人仿佛是专为黑色皮衣而生的,玲珑饱满的身段包都包不住。夸张的马尾直扎到臀部,又黑又亮。素面朝天,五官却怎么看怎么妖艳。
陆芷柯和她似乎很熟,两个人聊得相当开心——和面对洛清时那种恰到好处的笑意不同,这时的陆芷柯是完全放松的。
“呦,这就是我们的小厨娘?”她的声音与脸很不搭,清脆地像唱民歌的。
陆芷柯暗瞪她一眼,笑骂:“少说两句吧你!”声音却没有太大的责备。
顾年年被她的“小厨娘”震住,礼貌地点点头,便把菜摆到了桌子上。
陆芷柯看到她的脸色,不由皱了皱眉头。顾年年说了句“我先睡了”就要向卧室里走。陆芷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身影,眼底藏不住的焦虑。
马尾女却不罢休,用她那百灵鸟一样的声音调笑道:“我说柯儿啊,你这小厨娘身材可有点平板啊,哈哈,改哪天我帮她补补,好歹也得成咱这样的魔鬼身材啊!”
陆芷柯还没发话,顾年年却停下来了。她转过头,面色苍白,一双眸子却黑得透亮。
“魔鬼?——呵,魔兽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