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蓝从后面看着他努力调整,但仍旧深浅不一的脚步,快步跟上,用手拉了拉自己的包:“我自己拿吧,你的腿……”
还未说完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赶紧识相地闭了嘴。
果然,段之翼一扭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喝道:“快走!别走在我后面。”
两个人顶着两张臭脸,跟着挤车大军上了火车。
进了软卧车厢后,顿时和刚刚的拥挤形成鲜明对比。卫蓝上次坐火车还是初中毕业,和爸妈出门旅行,现下自然很新奇。对着车票找到自己下铺的床位,一屁股坐上去试了试,又朝对面的一对中年夫妻嘿嘿笑着打招呼,开心得不得了,一时都忘了身旁的这个修罗。
段之翼将她的行李放上行李架,环顾了下窄小的车厢,本来就冷着的一张脸,眉头更是皱了起来,小声嘀咕:“什么破火车,是人能坐的吗?”
卫蓝听了他的话,坐着用力弹了两下,对他的话表示反对:“哪里破了,你看床多软,还有窗帘,是白纱呢!”
段之翼鄙夷地嗤笑一声,沉默了片刻,忽然走到她面前站定,自上而下看着她。
卫蓝被他严肃而复杂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道:“干……干什么?你快下去吧,待会车要开了。”
段之翼轻叹一声,手伸向她的额前,将她散落的两缕头发绾上去,轻声道:“快点回来,我半个月后过生日,有话要对你说。”
卫蓝脑子有些懵懵的,傻愣愣地点点头。
段之翼对她的反应显然有些不满,眉心微蹙,顿了顿,忽然又问:“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卫蓝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
段之翼白了她一眼,忽然垂下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我走了,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说完,又转身朝对面的中年夫妻礼貌道:“叔叔阿姨,麻烦你们照顾一下她。”
中年夫妻呵呵一笑,连连点头:“小伙子真是体贴人,我们会帮你照顾小姑娘的。”
段之翼淡淡笑了笑,转头看了眼红着脸低头嘟哝的卫蓝,折身出了车厢。
待他离开,卫蓝才舒了口气,抬起头不好意思地朝对面两人讪讪一笑。
那阿姨看着她道:“小姑娘,你男朋友可真俊,对你真好。”
卫蓝本想说不是自己男朋友,但转念一想不过是陌生人,也没必要专门解释,便只一笑了之。
“看,小伙子在外面看着你呢!”阿姨忽然又转头指着窗外。
卫蓝下意识抬头看出去,果然看见段之翼站在窗外不远的站台上,从外面看进来。
她和他对视了片刻,实在有些不自在,又不是十八相送,伸手想拉下窗帘,可手碰上那白纱时,又顿了顿。算了,他爱看就看吧。她不去看他就是了。
好在这种尴尬没持续多久,车子开始发出鸣笛声,而后哐当哐当地启动开来。
在慢慢行驶的过程,卫蓝终于还是忍不住,悄悄又朝外头看了看,只见段之翼还站在站台,一直看着她车厢的位置。
空落的站台,他单薄的身影显得茕茕孑立,像极了他这个人,而后慢慢变得模糊,终于消失在卫蓝的视线。
卫蓝舒了一口气,她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这次告别即将此去经年。可是随着列车的晃动,她的心里隐隐有些莫名的闷闷不快和不安。
将近二十小时的火车,虽然是软卧,卫蓝也累得不行。
下了火车,在站台上,看到阔别一年的父母,跑过去叫着爸妈就想撒娇。可是卫爸爸卫妈妈,并没有她预想的那样,见到她这个闺女后,热泪盈眶,激动万分。反倒是面色沉重,对她的撒娇,没有多大反应,尤其是卫妈妈,脸色更是坏的吓人。
卫爸爸接过她的背包,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背:“蓝蓝累了吧,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
卫蓝向来对严厉的卫妈妈有些怵,悄悄跟在爸爸旁边拉了拉他的衣襟:“爸,老妈怎么了?”
卫爸爸不自在地看了眼女儿,面露难色:“回去再说。”
卫蓝想了想,觉得妈妈心情不好,肯定是工作上的问题,和自己没有关系,便没放在心上,一路欢快地跟着爸妈回了研究基地的家属宿舍。
一进门,卫蓝正嚷嚷着饿了要吃东西。
卫妈妈忽然转身,狠狠瞪着她,扬手给了她一耳光。
卫蓝一下就懵了,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久别重逢的妈妈会这样对她,一时也忘了哭,只傻愣愣问:“妈,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自己说说这一年爸妈不在家,你都干了什么?”卫妈妈边说已经气得额头青筋突突跳起:“前天,我给你们班主任打了电话,才知道你根本就没有住校。你自己说说,你没有住校,也没有住在家里,这一年,你都住在哪里?”
“我……我……”卫蓝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说……你住在哪里?”卫妈妈高声吼道,“是不是住到为你打架的那个男生家里?”
“妈……不是的,不是。”卫蓝眼圈一红,泪珠子一下就滚了出来。
卫爸爸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拉着卫妈妈道:“你别急,让她慢慢说。”
“我能不急么?她才多大,十八岁,不,十七岁,她去年才十七岁。十七岁就和男孩同居,她是我们的女儿么?是我们那个听话的女儿么?”卫妈妈说着,自己也捂着脸哭了起来。
卫蓝从未见过妈妈这副样子,更加慌了神,跑上前抱住她抽噎道:“妈,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坏事。我是被逼的。”
卫妈妈用力吸了吸气,稍稍稳定情绪:“好,你说,这一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她的父母,是她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也是她可以信赖的人。卫蓝带着委屈,将自己这一年的遭遇,一五一十道给了爸妈听——当然省去了段之翼猥亵她的那最难堪的部分。
一年之久,或许是早已习惯,卫蓝说出来,倒也没觉得是天大的事。
但是在卫爸爸卫妈妈看来,却是晴天霹雳。他们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娇养长大的女儿,不在自己身边的这一年,会遇到这种事情。
他们自责自身的失职,也诅咒那个他们没有见过的男生,更加心疼女儿的遭遇。
当然,虽然卫蓝极力说段之翼没有对自己怎样,又说他其实不是坏人,只是身世可怜才会那样子。
但卫妈妈怎么可能相信,一对年轻男女同床共枕近一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隔日,她就抓着极其不情愿的卫蓝,去了小城的医院。直到看到检查报告上写的“处,女膜完好”,作为一个母亲,她才稍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