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早就接到宴清回京的消息,甚至不等宴清进门拜访,他已经穿好了官服就站在大门前等着宴清到来。频率极高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响起,林琅面上的担忧稍稍减少了些许,但是眉目间还是有着担忧和沉痛。
宴清一骑当先,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披荆斩棘来到林家大门前,他远远在马上看到林琅竟站在门口等待时便极为吃惊,快到大门前时连忙下马急匆匆的上前去,直到赶到林琅面前,宴清才抱拳深深鞠躬下去:“小子宴清,怎敢让林世叔亲迎。”宴家和林家向来交好,就算林琅如此行径只是为了他女儿嫣然,但就林琅站在门口迎接宴清一事被宴清父亲知道,只怕他也是要吃一顿挂落。
“贤侄不必如此,原因我们都心知肚明,如今不必废话!”向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林琅此时倒不像是一句话要在心里过上三四遍的文人,反而像是快言快语的武人,“贤侄,我们即刻便进宫吧!我知道此事请你出面确实不妥,但我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我也不求什么,只求嫣然能出冷宫就好。”
宴清点头,沉稳的应了下来,虽然碰到这样令人为难的情况,但是他却仍旧不动如山,脸上一丝神情也无:“世叔请放心,宴清必定会全力助您。”
林琅勉强打起一些精神来,但是眼下深深的乌青却早已出卖了他,显然林嫣然被打入冷宫后他便一直处于煎熬之中,只怕许久都不能安眠了。
宴清面上平静无波,心中却暗道林世叔果然极为看重自己的独女。不过这念头在宴清心中也不过一转,他转而去想待会在文宣帝面前该如何回话求情了。如果直接开口请求,未免太过生硬,只怕为惹得文宣帝厌恶,可若是迂回请求,却又怕文宣帝不回应这个话题,着实是令人有些难以做下决定。
宴清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最好,就见林琅一张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林琅自然知道自己要说的话有多么过分,但是事关他的独女,此时也不得不先把面子揣到兜里去:“贤侄,我听说皇上的宠妃叶妃是你的结义妹妹,不知道此事可是真的?”
眼中极快的掠过一丝诧异和了然,宴清微微颔首,面无表情的直接说道:“确有此事。”
“贤侄,我也知道这事情说出来有些难为情……但是为了嫣然,我也顾不得许多了。还请贤侄看着你我两家世代交好的面上,请叶妃娘娘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林琅说这句话时,是羞愧得不得了,恨不得挖个洞自己钻进去。他是文官之首,又是清流一派,向来是看不上那些靠着后宫宠妃的裙带之臣,但是没想到他今日也只能走这一条路,靠后宫宠妃美言来换得独女生机。
宴清眉宇间神情一凛,颔首道:“世叔不必如此,我会知会叶妃,让她帮忙。”顿了顿,宴清深知林琅性情,又安慰了一句,“此事乃我自己决断,与世叔无关。”
“……贤侄不必如此。”宴清这么一说,林琅反而自己想通了,他纵横浸淫官场几十年,早已经练达通透,此前不过一时尴尬羞恼,但如今他却已经想通,他为女儿求情一事,若是真承了后宫宠妃的情,若碍于面子脸面视若无睹,反而会更丢脸,倒不如摊开来直说的好,“若是叶妃娘娘肯助我一臂之力,我林琅自会报答。”
对于现在的林琅而言,面子脸皮什么的都不重要,甚至欠了后宫宠妃人情也不重要!只要一想到他娇生惯养的女儿在冷宫中备受煎熬,林琅心便如同刀割一般。他与妻子向来恩爱,府中除了正妻连个通房都没有,十几年来林琅都只守着妻子一个,他们夫妻俩也只有林嫣然一个女儿,自然是当成眼珠子来疼,因着林嫣然入宫一事,林夫人不知哭晕了多少次,便是林琅自己,暗中抹泪也不是没有。
轿童掀起轿帘,只等林琅坐进去。林琅坐入轿子前,忍不住看了眼面无表情沉稳如山的宴清一眼,心中微微叹息。林嫣然为什么会被废入冷宫,林琅自然是心中有数,若说他对宴清没有一丝埋怨迁怒,那却是不可能的。虽然林琅心中迁怒宴清,但是也知道此时不是放任这些迁怒坏事的时候。
文宣帝不顾宴家林家之间的默契,纳林嫣然入宫未必没有借此敲打宴家和林家的意思,如今想要林嫣然出冷宫定是极难,这时候宴清以及叶妃能起到的作用极大,林琅是不会在林嫣然没有放出冷宫前与宴清翻脸的。
轿子摇晃起来,林琅在宴清回京之前,已经细细琢磨了该如何向文宣帝请求的事情,之前他已经将他所想告诉了宴清,而宴清也已经派人去请叶妃了。虽然宴清非常合作,但是林琅心中还是有着许多担忧,忍不住继续在心中琢磨起来。他非要等宴清回京才去请求文宣帝,当然不是为了表示宴清和林嫣然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这样只会让文宣帝觉得屈辱,进而更不放林嫣然。
事实上,林琅是打算阴宴清和叶妃一把,借此让林嫣然逃出冷宫那个牢笼。林琅毕竟当了多年的官,一双眼睛比鹰眼还要利,虽然他有让宴清娶自己女儿的意思,但是他也知道宴清对林嫣然不过是兄妹之情——即使林嫣然对宴清情根深种。而同样的,虽然叶斐然与宴清名义上是兄妹,可林琅却在一番查探后隐隐觉得这两人间该有着一些私情。
就算宴清对叶斐然无意,但叶斐然对宴清肯定是不同的!若是将宴清和叶斐然的事情戳穿,林嫣然被放出来的可能性可就大得多了。因为叶斐然和林嫣然虽然都是文宣帝的妃子,但若真的怀疑她们心中有他人,叶斐然受到的斥责和不满也会多一些——只因为,文宣帝心中还是更喜欢叶斐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