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阉人,在朝激起群斗,无论他们曾经有何成见,都会结成一致来对付我。平王回京并不为结斗,但终还有别人,比如新抓了的枢密使,比如许尚书。杜武会结到更多同盟,来对抗于我。”
贞书道:“但你说过,你只是一只手,事不因你而起,亦不会因你而结束。”
玉逸尘道:“正是。不因我起,亦不因我止。但是皇帝病了,命不将久矣。若无他,我做的终是无用功。”
贞书觉得有些不对,半天才道:“皇帝死了不是还会有新的皇帝?你不是说皇帝有皇子。”
玉逸尘笑道:“傻姑娘。”
会有很多皇帝,终究不是他,不是玉逸尘自己要保的那个。
贞书听他说的神神秘秘,终是不知此事究竟如何来龙去脉,但她不过一个开小店铺的小掌柜,朝事有多复杂,内里多少秘辛也不是她能知道的。她靠在他肩上许久,又问道:“若孩子不是杜禹的,是别人的,而那个人不要我了,你还会愿意要我吗?”
玉逸尘柔声道:“小掌柜,无论你怀了谁的孩子,或者遇了多么不堪的事情,我都不会主动抛离你。但是你该有一份正常的生活,有孩子,有丈夫,才算人生完整。所以,你必须嫁给他。”
本来他有满满的信心,筹画着即将开始的幸福生活。他甚至愿意尝试从宫中回来或者散衙后,陪她一起上街买菜,回家做最简单的吃食。杜禹并不可怕,任何男人都不可怕,她曾尝过那样的滋味,他自信能给她更好的。
所以即使是知道她怀了身孕,无论那孩子的父亲是谁,当他吞下自己内心无比汹涌的嫉妒之后,亦能接受。
可是大局变了。
当他准备好兽网要围捕王振时,杜武亦悄悄伸出了手,伸向他暂时不能顾及的地方。
如今,杜武已经掌握了局面,他虽还在强搏,亦不过是做困兽之争。
当他一无所有时,就不能将她也拉入这没有未来的,畸形无望的生活中。
贞书将那盒子自他怀里掏了过来,将银票卷了放在里面,仍将那木簪子递给玉逸尘道:“好,我听你的话。但是这木簪子我不能要,我知道你在这世界上无亲亦无故,若你仍当我是个亲人,等你真的无路可走要死的那日,一定要记得找人来叫我,我必来见你,拿这簪子,替你收尸,可好?”
玉逸尘笑的不能自已,捧着贞书的脸颊从额头到嘴唇亲了个够,才道:“好。”
两人仍回了川字巷小院,贞书既在这里了过明路,也知玉逸尘知会过装裱铺,索性舒舒服服叫玉逸尘揉搓着洗了个澡,然后裹的严严实实躺到他早已拿汤婆子烘热的床上。玉逸尘仍是端了温黄酒来坐到床上,拿只酒盅斟了浅酌。
他见贞书已有睡意,故意将自己两只冰凉的脚伸到她腿弯间暖着。贞书起身道:“我如今有身孕不能喝酒,若你寂寞,也倒一杯来给我,我闻着味道陪你,如何?”
玉逸尘将自己手中的酒盅低给她,自己另取盅子斟了捧着。他盯住了贞书道:“那一沓银票中有这房子的地契,你即便嫁了人也该有个娘家,因你性子太爆,我怕你跟丈夫生气发了脾气,大哭起来无处可去,那时或者可以来这里,在这床上闷睡一觉,像我这样喝盅暖暖的黄洒,或者气就消了。”
贞书狠狠蹬了他一脚道:“你竟是我的老妈子一样。”
玉逸尘道:“若在韩家河时,我能将在窗外偷听的你抓住……”
贞书笑道:“那你必会杀了我,也就没有如今了。”
玉逸尘摇头道:“不会,我怎会杀了你?我会更早爱上你,与你有更多的时间相处。回望往昔,我只恨遇见你太晚。”
贞书道:“若你愿意,咱们就离开这里,往后看,才有更长的日子。”
玉逸尘道:“我小时候跟着我娘曾逃亡过一段,我厌恶逃亡的日子,有一回她做了十分香甜的粽子,我一顿舍不得吃完存在厨下,半夜起来要逃,逃到半路我才想起那只粽子,放声大哭闹着要回去找。正是我的哭声叫追兵们听到,才会抓到我们。”
贞书道:“我陪着你跑,我会跑的很快。”
玉逸尘推了盘子过来揽了她在怀中,久久才道:“傻姑娘,我不该惯坏了你,叫你无力再爱上别人。”
贞书心中犹如刀绞:“那你就不该放弃我,更不该放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