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出来,也是多亏了赵高陪着李斯在盐务署演的那场戏。二人虽没怎么说话,合作起来默契倒是不错。
李斯性子清冷,就连跟惯了赵政的李旬都这气场冻得有些受不了,再看内史那一脸平和宁淡的样子和那身丝毫不受影响的定力,不由暗暗钦佩。
“此时离宴会还有多久?”就在李旬神思游离的时候,赵高突然偏头看着他问了一句。
李旬回神,出去看了看院子里的日晷,回来道:“还有一个时辰。”
“来得及,我先去侯府瞧瞧。”赵高慢条斯理地站起来,顺手在拿起右手边的一卷竹简,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辞别李斯,撇下李旬施施然出了门。
为了赶时间,赵高索性骑马过去。听说他堂堂一个治粟内史什么阵仗也没摆,简简单单一个人骑着马就过来了,赵政的几个族叔等在里面都有些滋味莫名。
意料之内,进得正厅,赵高就见那天的几个都在,从从容容地行完礼,便在人下人的引导下入了席。坐下后从袖子里掏出个竹简托在手上,笑道:“蒙诸位相请,赵高过来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竹简一卷,聊表心意。”
这些天李斯负责查案,而盐务署的事有他带来的人照看着,都不用他如何操心。但他自己也没闲坐着,私底下走访了好些从前与盐务有牵涉的旧商贾,多方了解各种盐务上的矛盾,回去再总起来,重新考虑一些细节。
他之所以做这么多准备,其实都是为了下午即将举办的商会。
而眼前这几个人,就是商会的关键。虽然他们没在朝中任职,但赵政的这些个公叔从前就握着栎阳盐运一块,漕运陆运都他们掌控,而今食盐有滞销,多多少少与他们有些关系。
盐引法一施行,运盐这块许多商贾都更愿意自己来办,赵政这几个公叔渐渐失去了往日官运时的优势。虽然为了补偿他们的损失朝中也拨了不少盐引数额给他们,允许他们自由售卖,但同以往总领盐运的风光相比,赚头却是差了太多。
在盐引署门口苦等出售盐引的大多都是些小商贾,平日里在售盐上拿大头的大都没去,就是因为从前这些小商贩没有资格贩盐,好不容易开禁有了机会,却遭遇意外停滞,心中自然无比着急,便是在门口连等数日也不敢回去。
而这些个拿大头的则不然,从前盐务虽有官家管控,但是一些环节少不得也需要他们来参与,盐引法打乱了既有规则他们心中如何能平?
这回李斯处理的只是小部分与官家勾结图谋不轨影响最严重的。更多的只是使点小绊子暗中掣肘,查不好查,法不责众,也不便都查。
当然这股力量也不容小觑,赵高要推行盐引法必须要继续用这些人,所以这种情况下硬的不行,他便迂回一些,软硬兼施。
赵政的几个老公叔看看赵高手里的竹简,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们想起那日去盐务署就输了气势,今日断不能再丢,一个个端着架子,等小厮将竹简呈到面前了,也还不情不愿的。
赵高悠然抬手道:“诸位不妨展开看看。”
谁知一个个传阅着看完,再看书生模样的赵高,都变了颜色,震怒、恐惧、不安……全写在脸上,相当精彩。
赵高顷刻被府中私兵团团围了起来。做东的是个关内侯,这里面脾气就属他最火爆,拔出腰间佩剑三两步走过来,架在他的脖子上,咄咄逼人地看着他。
原本可以躲过这一下的赵高却纹丝未动,看着自己被两个侍从押着,一个关内侯用剑指着,心里简直哭笑不得。
前世听过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这不是还没怎么着么……
恍然间他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那会儿他刚当上总领全国盐政的令丞,把挑选出来的卷宗递给底下盐官们看,他们也是用这个表情看着他,当然这回赵政的几个族叔待他“不薄”,把阵仗弄得更大了些。
但他又不是洪水猛兽,还会吃人不成?
“你什么意思?”
赵高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宁定地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将澄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意思是:我今天没带人来就是为了显示诚意的,这东西既然给你看了还会坑你不成?
他的处变不惊倒是让这关内侯有些另眼相看,收了手里的剑,摆摆手让左右把他放开。
下午还有要事,赵高也不想再耽误时间,正了神色缓缓道:“今日赵高前来是想劝诸位一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