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镂月再也不敢了,您饶了镂月吧。”原来她刚才不是欲语还羞,而是欲语还“怕”啊。
这是什么状况啊?我被她吓到了,急忙道:“起来说话。”
画纹过去扶起镂月:“姐姐,姑娘最近和气得很,想必是已经原谅你了。不然大少奶奶也不敢叫你上来啊。”
镂月的泪珠扑扑簌簌地往下掉,我叹气:“哭什么?”
镂月吓得脸都白了,又要下跪,我忙道:“算了,去歇着吧。”
见镂月下去了,我才问画纹:“镂月这是怎么回事?”
画纹觑着我的脸色回答:“不是姑娘把镂月打了一顿撵下去的嘛。”
现在我的表情是这样的:×_×
“我为什么事打镂月?”
“……其实……就是……那个……”画纹吞吞吐吐。
我着急,一拍桌子:“快说!”
画纹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就是姑娘心爱的鹦鹉死了,姑娘怪镂月没有好好照顾它,所以吩咐秦大娘子派人打了镂月一顿板子,罚下去反省。”秦大娘子是大管家秦海的老婆,也是府中管理丫头婆子们的管事人。
我orz了。
为一只鹦鹉就打人板子,陈婴啊陈婴,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小姐脾气啊。
“画纹,把我的首饰挑两件给镂月吧,告诉她别害怕,以后我不会打她了。”镂月那么娇滴滴的大姑娘被人脱了裤子打板子,我都替她感觉羞耻和愤怒,替真正的陈婴给她补偿一下也不为过。
画纹从我的首饰盒里取了一支金步摇,我又让她拿了只玉镯,看画纹去找镂月了,我怎么想心情都很糟糕,于是起身走到外面。
小丫头茧儿正在给花浇水,见我出来便道:“姑娘要去哪里?”
我道:“随便走走。”
茧儿道:“我去叫画纹姐姐来服侍姑娘。”
我忙道:“不用了,让她和镂月两个说说话吧。”
茧儿又道:“那我叫裁云姐姐来?她就在后头做活儿呢。”
丫头多了就是烦,散个步都要跟着,我制止了茧儿,耐心地哄这个小丫头:“茧儿,我就是去园子里走走,不用人跟着。你乖乖的浇花,浇完花就去玩吧。”
茧儿傻傻地道:“裁云姐姐叫我一会儿帮她去巧篆儿姐姐那里去要花样子呢。”
是,是,人家年纪虽小,可也是有工作的。我无奈地摆摆手,自己出了苔痕馆。
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已走近了陈平所居的平澜居附近,这里种了很多奇花异草,远远的就花香扑鼻。看了一会儿花草,发现自己对植物的知识少得可怜,这些花儿里我认得出的也不过就是玫瑰这一种。于是心情更加恶劣。
从平澜居往西北方向,先是陈言住的中直馆,周围满是翠绿的修竹,颇有些潇湘馆的意思。只是nod哥哥那阳刚气质似乎和这里有点格格不入,想像了一下他倚着纱窗教鹦鹉念诗的样子,我不由打了个寒颤。太恶搞了。
出了竹林,绕过顾姨娘的漱玉斋、姜姨娘的亭芳院,再过眠虹桥,便是小鸟哥哥的以沫居和李多的布衣楼。李少和李多感情很好,住处相邻得也近。而陈棋的珍珑院是全府最边角的地方,附近有很多大树,一走到这里就觉得空气都变得阴凉了。
空中传来鸟鸣声,我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在一株大树上发现了一个鸟窝。将裙摆掖进腰里,挽起袖子,我爬了上去。
鸟窝里有三只雏鸟正张大嘴巴不住地叫,大概是肚子饿了在等妈妈来喂食。虽然看着喜欢,我却不敢伸手去摸,因为听说有的鸟很敏感,如果雏鸟身上沾上了人类的气味,它们会把孩子丢到外面摔死的。
等了一会儿,果然有一只乌黑的鸟儿飞了过来,倒是不怎么怕人,落在远处的树枝上歪头看了我一会儿,便飞过来给它的宝宝喂虫子吃。我仔细端详它,那油黑顺滑的羽毛,坚利的鸟喙……唉,等了半天原来是乌鸦,心情再次跌落到谷底,我抱着粗粗的树枝叹气,都没有精神爬下去了。
待这只乌鸦飞走后,又一只乌鸦飞来,嘴里还叼着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待它把那东西放进巢里,我仔细一看,竟是一只明晃晃的金镯子。“你这样是不对的,不告而取是为偷,你懂不懂?”我严厉地批评它,“虽然我知道你们的习性就是爱这些亮闪闪的东西,可是金镯子有多值钱啊,你们偷了人家的东西,人家该有多着急。快点送回去
。”
乌鸦偏头嘎地叫了一声,衔些稻草树枝把镯子埋起来,然后扇扇翅膀飞走了。
这小偷。
我把镯子拿起来揣进怀里,还差点被小雏鸟给啄了一口。我准备一会儿去问问府里谁丢了镯子,就把它还给失主。乌鸦啊乌鸦,我是在替你做功德,知不知道?
正在我准备下去的时候,听到有说话声越来越近,于是我又在树上多待了一会儿,毕竟身为一个大家闺秀,又是在十三岁这个尴尬的年纪,爬树还被人看到是很丢脸的。就算我自己觉得其实没什么丢脸的,但老爷子和哥哥们应该是会很头疼吧。为了他们着想,我默不作声地猴在树枝上不动。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真没用。”怒气冲冲的责骂声传来,我探头一看却是姜姨娘的丫头舞燕,被骂的那个是二嫂明妍的丫头敏儿。
舞燕停下来,大概是觉得这里偏僻无人吧,她伸手在敏儿额头上一戳,道:“小蹄子,你说实话,是不是把那东西私藏了?”
敏儿慌道:“姐姐,我哪里敢啊。我就藏在那边树下了,谁知道今天就找不到了呢。没准是被谁捡了去吧?”
舞燕咬牙道:“若真是被人捡去也就算了,要是让我知道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私藏了起来,看我不剥了你的皮的。”
敏儿委屈地道:“我是对姐姐一片忠心的,若不然也不会答应这件事,被主子们知道了,我还真怕被剥了皮呢。”
舞燕沉吟了一会儿,道:“也罢,你再去棋坪那里拿一件。”
敏儿道:“哪有那么容易。棋坪于这些事上虽不大留心,可也不是个木头桩子啊。”
舞燕道:“丫头们里面就属她性子火爆,这事少了她还真不行。况且,我不说你也该看出来,现在外头主事的虽然是大少二少,可是大少为人宽厚,二少又是总在江湖上走动,这府里的大事小事竟渐渐都落到五少肩上去了。平时大少奶奶对五少也甚是忌惮,五少对他房里的人又护得紧,若是棋坪张扬出去,五少是肯定不会委屈着棋坪的
。到时候自然就要彻查清楚了。”
见敏儿不说话,她又道:“而且大少奶奶经常有事要和五少通气,常派小丫头们过去问事,首先见的就是棋坪,一般的事她就作主回大少奶奶了。所以,出了事也怀疑不到你头上,当然是先查那些常来往的小丫头们。没事的,你就说烦她给打个络子,用在扇子上的,她这人懒得紧,必是推三阻四,你就趁机拿了东西。也别再等一天了,
东西到手你就去大少奶奶那里。你就找个不懂事的丫头,塞到她枕下就完事。”
敏儿拍手笑道:“我想到了,不如就塞到幼烟的奶娘那里去如何?”
舞燕白她一眼:“糊涂,多少隔着一层呢。要是查出来大少奶奶身边的人偷了东西,那她才叫没脸呢。要是奶娘偷东西,她大可以摆着官腔处罚一顿了事,动摇不了她分毫的。”
敏儿撇嘴:“偏姐姐这般机灵,为何总支使我?上次叫我和研墨去闹,让大少奶奶罚了研墨下去,可害得我好苦,六少就没再给过我好脸色。便是二少奶奶也训了我一顿,说我小题大作。”
舞燕笑道:“傻丫头,你怎么不想想,你们主子性子软弱,平时总被大少奶奶欺压着,上头若没了她,还不是你们主子当家?”
敏儿道:“我就疑惑,这样就算让大少奶奶没脸,可也轮不到我们二少奶奶当家啊。”
舞燕道:“这样的小事多上几件,大少奶奶的威信慢慢就没有了。而且六少不是已经对大少奶奶不满了么,若是少爷们都埋怨起来,慢慢的传进老爷耳朵里,想到大少奶奶如此不会处事,当然也就不会再让大少奶奶管事了。到那时候,还不就该是你们主子上位了吗?”
敏儿笑道:“我看是姜姨娘想让自己的儿子显显威风吧,她那么讨厌大少奶奶,当然乐得见到五少给她出气了。”
舞燕道:“五少性子冷淡,姜姨娘也拿他没法子。算了,快点去吧。我可要先回去了,别让人知道我来过这里。”说着扭着腰走了,那背影竟和姜姨娘颇有几分相似。
敏儿便折向珍珑院去了。
等她们都走远了,我才悄悄溜下树来,用手摸摸怀里的金镯子,头开始疼了起来。
“妹妹,你爬树了?”陈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我否认:“没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爬树了?”
陈零笑道:“哪只眼睛都没看见,不过见你衣服都蹭脏了,喏,这里还挂破了。”
我不服气:“我在地上打滚儿来着,行不行?”
陈零笑道:“行,可是你也教教我,怎么打滚儿才不会弄脏背后的衣服?”
我无语。
陈零道:“我找了你好半天了,原来是在这里爬树玩,怎么也不叫我?”帮我把裙子放下来,又给我拍灰:“瞧,这手上脸上都蹭脏了。这里离五哥那里近,不如去洗洗吧?妹妹大概也饿了吧?顺便吃些东西。”
眼珠一转,我道:“七哥,我捡到样东西呢。”
陈零愣了一下,道:“什么?”
我掏出镯子给他看:“不知道是谁丢在树林里的。”
陈零道:“嗯,一会儿拿给棋坪去,让她问问是谁丢的。或许就是她们院子里的,这边也不常有别人走动。”
我笑道:“好。”把东西还回去就是了,至于其他的,她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我是不想插手的,只要别闹到我头上来就是了。
到了珍珑院,拈豆儿先迎了出来,笑道:“七少和姑娘怎么有空过来?”
陈零笑道:“叫人打水来给妹妹洗洗手。对了,棋坪呢?”
拈豆儿叫了一声,棋坪便从偏厦里出来,她肤色如蜜,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颊上一对浅浅的酒窝儿,模样十分俏丽。棋坪向陈零笑道:“我当是谁呢,可有日子不见七少过来了。”又向我随便道了一福,样子有些冷淡。
陈零道:“刚才妹妹在树林里捡了个镯子,你拿去问问看,是谁丢的。”
棋坪接过来,顿时一愣,惊讶道:“这不是我的吗?我怎么不记得弄丢了?”
拈豆儿笑她:“总这么粗心大意的,哪天把自己丢了都不知道。”
棋坪瞪他一眼,不太情愿地向我道:“谢谢姑娘了。”
我摆摆手:“不客气。”虽然不知道棋坪为什么对我会这样冷淡,但是联想起镂月的事,多少也猜到几分。只是心里不禁有点佩服这个丫头,整个陈府里谁不对我笑脸相迎,偏她就敢给陈老爷子的心头肉脸色看,真有个性。
敏儿从偏厦出来,笑道:“姐姐要是懒得打,那我就去烦书桐姐姐去。”
棋坪忙道:“你去找她吧,她成日价看书写字的,都快成书呆子了。”
敏儿随口道:“偏我手笨,不然也不用烦姐姐们了。”眼光落在棋坪手里的金镯上,脸色微微一变,匆匆走了。
待她走后,棋坪自语道:“她们房里的巧摆手最巧了,怎么一根络子也要找我来打?”
我和陈零走进房里,早有小丫头打好水来帮我洗手洗脸。陈棋正坐在窗下看书,陈零笑道:“还以为你不在呢,怎么我们来了你却连声音都没有?”
陈棋放下书卷,淡淡地道:“左右你们也是要进来的,我又何必出去相迎?”
拈豆儿道:“我们主子懒得很,多走一步路也不愿意。”看一眼棋坪,再补充,“丫头主子一样懒,这丫头可都懒到家了,这房里的事她都不肯多动一动手。”
棋坪嗤笑一声:“谁都跟你似的,成天跳来跳去的也不嫌累,上辈子是个猴儿吧?”
拈豆儿摇头道:“瞧瞧你这张嘴,当心嫁不出去。”
棋坪道:“你倒是也修修口德,不然连媳妇儿都娶不着。”
拈豆儿笑道:“我若是娶不着媳妇儿,就求主子把你……嘿嘿。”自己嘿嘿一笑,下面的话吞了回去。
棋坪知道他想说什么,脸上一红,呸了一口:“勤快人,你在这里侍候着吧,我回去歇着了。”说着也不理会我们,自己甩手走了。
拈豆儿在她身后叫道:“成天歪着,你又不像书桐身子弱。”
出了门了,棋坪还回一句嘴:“再罗嗦就剪了你的舌头。”
看他们俩个斗嘴,我忍不住笑,感觉就像我和楚重山在一起的时候一样,谁也不肯在嘴上服输。吵来吵去的无比热闹,而我现在是无比寂寞。
“五哥在看什么书?”陈零走到书桌边,拿起陈棋的书翻看。
陈棋吩咐拈豆儿:“去拿些荔枝冰露来,看妹妹热得一头是汗。”
提到这点我就忍不住嫉妒陈零,这个非人类,天再热他都是清清爽爽的,我怀疑他没长汗腺。
正说着,棋坪闯了进来,瞪着大眼睛道:“奇怪了,我的那支玉簪子怎么不见了?”
拈豆儿笑道:“刚回来金镯子,又丢了玉簪子,我说你怎么那么粗心啊?”
棋坪皱眉道:“就是因为这个镯子,我才想起来点一点首饰的。你知道我总共也没几件,这镯子是上回大少奶奶赏的,那簪子还是少爷从街上给我捎回来的。”
陈棋道:“你好好找找,别是放在哪里忘了。”
棋坪道:“都找过了,小丫头们我也都问了,都说没看见。再说平时我也不大戴它们的,怎么就一会儿丢镯子一会儿丢簪子呢?”烦恼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拈豆儿笑道:“难不成这里还出了贼了?”
棋坪眉毛一挑:“这还得了,家贼难妨啊。不行,我得把她们叫来好好问问,这要是偷起了性儿,偷到别的房里去可怎么得了?”
拈豆儿见她认了真,忙道:“你先别急,也不一定就是她们拿的。你倒是想想上次见那簪子是什么时候,又有什么人去过你房里?”
棋坪皱着眉头细想。
陈零放下书,道:“这本棋谱倒是挺少见的。”
陈棋道:“是上回二哥从瑜县带回来的。”
陈零话题一转,笑道:“妹妹累了吧?我送妹妹回去。”说着挽了我的手要走。
陈棋懒懒地道:“那就不送了。”
陈零笑道:“不用,不用。”
出了门我才问:“不是说在五哥那里吃东西吗?我还真饿了呢。唉,都没吃着那个什么荔枝冰露。”
陈零笑道:“去我那里吃吧,我那边有新做的金桔团雪泡和荔枝冰酪,还有冰镇的果子,看你爱吃哪个。”
我高兴起来:“那我都要尝尝。哎?007,你是不是故意带我走的,好让妖精哥哥查谁偷了东西?嗯,肯定是,要不咱们在那里看他们抓贼,妖精哥哥会觉得没面子的。”
陈零笑道:“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