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现在开始就戒了酒,好好的修理一番,绝对还是魅力无限的成熟中年大叔哦。怎么样?考虑考虑,别再喝这些烈酒了。”
一只手拎着酒壶的季子,忽然听到楚江眠话风一转,不再谈论那些军政大事,反而关心起他来。不由得心中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开口问道。
“你这小子,听谁说的我当年之事?”
察觉到他脸上的异色,楚江眠暗自一笑,却故意卖关子不说。
“季子大名,天下人都知道啊!我自然也就知道了。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呢?”
听到他这样回答,季子好像略微有些失望。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不过转瞬即逝。他心胸豁达光明磊落,这些年来甘愿蛰伏在此,不过是为了守护心中的一个承诺而已。至于其他的,并未有太多奢求。
人间本来有情痴,此事无关风与月。哪怕她言语中从未流露过关于对他的一丝感激,他也毫不介怀。
“小子休想吝啬!骗我戒酒,是想为你节省酒钱吗?老夫却偏不如你愿。哼!不管你父王还是你,可是都答应过,赵国酒库里的酒,是随便我喝的。你想要反悔,却是连想也不要想!走了,不管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老夫自去享受这陶然之乐。”
季子把酒壶抱在怀中,一副赖皮的模样。如果不相干的人看到,谁又敢相信,这就是那个当世剑宗的
江南季子呢!
“老季,谢谢你!”
楚江眠收敛神色,郑重的一拜。只有他才听得懂,两个人这看似荒唐的言语对答中,到底包含了多少世间最深沉的情意。季子继续留下来,难道真的是想喝他的酒吗?也许,他喝下的酒,是要用鲜血来偿还的!
“军政大事,你自己自然会料理的很好。好好注意自身的安全吧!我终究会有照料不到的时候……最严峻的考验,应该很快就到来了。”
季子没有再回头。他重新跃上宫殿的飞檐最高处,抱膝而坐,看着天边那彩霞深处,有浓重的黑影逐渐扩散开来,慢慢的吞噬了一切光明。暮色降临,天地昏暗,又一个黑夜来临了。
楚江眠这一夜什么都没再做。他守在灵柩之前,昏沉的睡去。自从中州觐见天子回转龙城以来,他就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凡人的身体终究不是金刚铁打,殚精竭虑加上连续这几日的征战,实际上早就已经疲惫不堪。如果不是有一个必胜的信念在坚持,恐怕他早就倒下去了。
得到王子殿下吩咐的所有侍从人等,都守在殿外。大家都明白,殿下是要独自守着先王度过这最后一夜,以成全其孝道,没有人敢过来随便打扰。
半夜凉风初透,楚江眠被梦惊醒。他刚才在朦胧之中,好像忽然看到父王就站在他的面前,脸上的笑容如同从前那些岁月里一般,只有温暖,没有威严。
“你很好,做的很好!如此,我就能够放心的离去了。只是可惜,我与你父子一场,时间太短暂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许不久之后,就会烽烟四起,多灾多难……一个英雄的大时代即将到来!江眠儿,不管将来赵国在你手中发展到怎样的地步,希望吾儿都要善待天下民众,我要你做一个仁义无双的真正王者,而不是横征暴虐的霸主君王!……最后,照顾好你的母后和兄弟姐妹。我这就去了……!”
“父王!不要走!你……!”
楚江眠大叫一声,伸手抓了个空,猛然睁开眼睛,殿内空空荡荡缥缈无踪,却觉得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心中绞痛异常。他眼泪终于忍不住,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不禁俯身大哭,悲伤不可抑制。
所有在外面彻夜守候的人,全部跪倒在大殿周围,心中感伤,莫不垂泪。这个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扛着蓦然落到肩头的万钧重担,独自坚持了这么多天,不管是面对敌国的千军万马,还是来自背后的暗箭刀锋,他都云淡风轻坦然承受,没有皱过一下眉头。
可是,当他终于带着无上荣耀归来,卸去战甲的时候,也同时脱下了那层保护他内心的最坚硬外壳,心底的万丈悲伤在这一刻竟然来得如此强烈,他软弱的样子,不过还是那个想要承欢在父母膝下的少年。
只是,余生岁月,他再也不会见到保护他长大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