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白柳讲起他坎坷的一生。与他一同下矿的伙计们时常排挤、欺凌他,癞子老登也经常威胁他办事儿,好不容易熬过来的他现在一无所有。唉!在下深表同情,突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宋无溪心不在焉的听着,他时不时“嗯”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己生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处贫贱易,处富贵难。安劳苦易,安闲散难。困苦历尽,未泯希望。然后呢?”
陈逍遥拿出一把黑拂尘:“然后他说‘相遇是缘’就赠予在下一把黑拂尘。掌柜一直在旁边夸夸其谈这是什么绝世法器。嘿嘿,在下打算带回清风观给师父瞧瞧。”
“逍遥师兄尊师重道,这做工精细的黑拂尘作礼不浅。”
己生因宋无溪突然的脚步一顿而踉跄了一下后左脚拌右脚带着宋无溪重重的摔在地上。
己生狼狈的坐在地上揉着膝盖:“唔,无为,你为何突然停下脚步?”
宋无溪不顾己生,他站起身来难以置信的看向陈逍遥手上的黑拂尘。
因先前裴催那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宋无溪心里的烦闷无处发泄,导致他这会儿有些神经质,他咬牙切齿的拔出桃木剑指向黑拂尘:
“你、想、干、嘛?!你这次又想干嘛?你想帮助地水师夺舍我?还是想让东方明月的密谋更进一步?
亦或是你想借我那瞧不见你的师兄把你带到清风观,然后你在里面当极道的内应给清风观泼脏水?”
惊疑不定的陈逍遥一边陪着僵硬的笑躲开宋无溪剑指的方向一边帮宋无溪拿出阴司童姥,他语重心长的劝起来:“无为师弟,你这是又犯眼疾了,你先吃药冷静一下。”
己生将剑收了起来,面上挤出个笑:“是呀,心神宜静不宜动。”
“唉...”宋无溪后知后觉自己反应过于激烈,他犹豫着接下阴司童姥后闭目揉了揉眉心。
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突然阴风阵阵。
未闻其人,先闻其声,远处缓缓走来一支送葬的队伍。
白绸飘扬的孝幛在冷风中瑟瑟抖动。唢呐声回荡在偌大的空旷中。四下的沉默凝聚成了一团巨大的哀愁。
穿着白色丧服的八人抬着一口黑气四溢的黑棺正要路过此处。黑色棺材上空有似蝇蚊的黑虫盘旋,棺身竟长着晶莹透明的“水灵芝”、湿漉漉的苔藓与斑驳的贝壳,整体看起来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
前头穿着白衣的老头嘴里念叨着:
“阴阳开,灵棺坠,魑魅搅动黄泉沸。
活人去,死人回,扶棺问君胡不归?
人心颓,人皮蜕,人鬼同途又何畏?
人心无情,鬼有泪,有鬼抬棺迎君回。”
抬棺队伍在与宋无溪、陈逍遥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己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又一个左脚拌右脚带宋无溪摔在地上。宋无溪一手扶额,一手撑着膝盖埋怨起来:“嘶,己生!”
“抱歉,无为,情有可原,此举非小生主意。那棺材突然落地的声音太、太唬人了。”
走在白事队伍前头的老头见棺材落地,他面露惊愕的拍着膝盖叫苦起来:“坏了,坏了。这该如何是好?先生们,你们试试能不能抬起来。要是误了下葬的时辰可就麻烦了。”
抬棺可是有规矩的:不摸框、血亲不抬棺、棺材不落地、八字不硬不抬棺。
抬棺的八大金刚自然是晓得,他们也不知为何棺材突然就变得如此厚重,以至于让他们不慎脱手。
八大金刚使尽浑身解数都抬不起来,他们不由纳闷:怕不是这棺材里的逝者有执念什么的。可要是有执念为何偏偏在这会发作。
愁眉苦脸的老头宋无溪、陈逍遥恰好路过,他连忙上前求助:“二位道长请留步,我们这送葬的队伍出了一点问题,你们可以过来瞧瞧吗?”
精气神不大好的宋无溪服下阴司童姥后憔悴的揉了揉眼睛,黑棺上依附着污垢之物均消失殆尽。
宋无溪见陈逍遥有开棺验尸的打算,他正准备说点什么时眼前画面突然一晃。
“?!”
回过神来时,宋无溪发现自己眼前漆黑一片,周围压抑、狭小空间使空气变得沉闷,让他喘不过气,他打算查看个仔细时却一头撞在木制的黑板上。
“嘶。”
宋无溪渐渐意识到现在的处境——他竟然在棺材里面。
宋无溪不知自己是如何进来,他竭尽全力去推棺材板。折腾了半晌,棺材板依旧纹丝不动,他自己倒是气喘吁吁。
宋无溪听见外头传来自己与陈逍遥的交谈声便拍打起棺材板:“逍遥师兄,那不是我!我不知为何突然进了这里头,咱们这是撞了邪祟!”
己生惊疑不定:“无为,为何咱们突然进棺材里头了?”
宋无溪内心有一股说不出的沮丧,随后倔强的他艰难的自圆其说起来:“唉,我哪知,我明明都吃药了。对!一定是我没病所以药才没效果的。”
外头交谈声渐渐停下了,外头的人对宋无溪的话语无动于衷,此时他们似乎都在侧目倾听棺材内的动静。
宋无溪握拳捶在棺材板上,他咬牙切齿道:“烦矣!真是时运不济,不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己生捂住嘴:“无为,安静,你听听外面。”
“听什么?”
宋无溪趴在棺材板上听起外头微弱的声音。
外头的宋无溪对想要开棺验尸的陈逍遥道:“逍遥师兄,这里头的尸体恐怕已经尸变了,我就站在此地,里头竟传来我的声音。唉,我还以为又是幻听。”
“在下也听见了,在下已经准备好开棺斩尸了。”
外头的宋无溪问起那白事老头:“先生可否告知小道这棺材逝者的大致情况?”
“二位道长,实不相瞒。这棺材里躺着的是几日前死于‘五行黄莲案’的赵泉沓。”
外头的宋无溪思索道:“赵泉沓?这棺材可不兴开。
红绳鸡血糯米封棺镇尸,等太阳出来阴气消失些再开棺或是就地埋了。这里离郊城也没几步路。”
办白事的老头为难道:“这?容我思索一番。”
己生目光里闪烁着不安,身体微微颤栗,显然是害怕。但是宋无溪可不怕,身为道士怎么能怕鬼呢?传出去叫人笑话。
宋无溪闭上双目,他深吸一口气,掐诀念咒: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受命于天,上升九宫。百神安位,列侍神公。魂魄和炼,五脏华丰,百醅玄注。
七液虚充,火铃交换,灭鬼除凶,上愿神仙,常生无穷。
急急如律令!摄!!”
宋无溪一诀拍在棺材板上,但棺材板受到的影响效果甚微,就如有人在按住棺材板一般。
宋无溪将耳朵贴上棺材板后敲了敲,他听见厚重呼吸声。
有人也将头贴在了棺材上,他与宋无溪只有一墙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