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震华,是他事先带我在学校踩了点,他还告诉我,如果照他说的做,他会把震华介绍我当女朋友,要不是这样,我为什么要去学校闹,我疯了?”‘二赖’说。
“公安同志,我再次重申我的立场,对这种社会渣滓,一定要严惩。”韩****说。
通过两个人的对话,所长基本断定,这件事跟韩****脱不了干系,他对韩****说:
“‘二赖’指认你是幕后指使人,而你又拒不认可,下一步,我们还要对‘二赖’的说法,做进一步的调查,我们会随时找你核实情况,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那是,咱们的职责,都是为了惩治捣乱分子。”韩****指鹿为马的说。
这件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了,震华如释重负,校长找到她,语重心长的对她说:
“你能如愿以偿的上大学,太不容易了,为了这件事,你的父亲差点被诬陷成汉奸,你的名声也差点被毁了,我希望你通过这些事情,更能坚强的面对生活,也盼着你早日学成,为家乡的教育事业做出贡献。”
“请校长放心,大学毕业后,我会回到家乡,把自己所学到的知识,用到家乡的教育事业上,我说到做到。”震华表示。
“好,我一定等着你学成归来。”校长说。
震华还有几天的时间,就要去大学报到了,她学会了‘报喜不报忧’,韩****指使‘二赖’到学校捣乱的事情,她一个字都没有跟父亲说,她知道父亲这一辈子,太不容易,到了晚年,还差点被韩****陷害,如果让父亲知道了‘二赖’的事情,无疑是又给他增添了烦恼,况且,这件事情也有了结果,但是,马上去大学报到的事情,她肯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父亲,她想看到父亲高兴的样子。
果然,当震华告诉父亲,过两天就要去大学报到的时候,父亲像个孩子,高兴的眼泪都下来了,他决定,通知老金家的人,到家里做客,按理说,这不是大虎的做事风格,在他的概念里,沙峪村不管几个姓,都是一家人,也都应该请,但是,有了前一阵子,韩****的举报信,他真是怕了,在震华马上要走的当口,他是不想节外生枝,请老金家的人,对内对外有说辞,不会引起麻烦。
报到的前一天晚上,老金家的人都来到了大虎的家里,大家喝酒聊天,祝贺震华成为老金家的第一名大学生,大虎喝高兴了,还把族谱拿出来,对着族谱说了很多的话,当宴请结束,老金家的人准备回家的时候,推开门,却发现了感人的一幕,韩家、李家的不少乡亲,自发的来到大虎家,他们有的手里拿着钱,有的手里提着鸡蛋,有的拿着布料,大虎刚要开口感谢,李永泰接过了大虎的话:
“大虎,我们不知道,是该埋怨你,还是不该埋怨你,震华上大学,不光是你老金家的喜事,也是咱沙峪村的喜事,可你却没请我们来家吃酒,我们只能厚着脸皮自己来,怎么着,也得向震华表示一下,不然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听了永泰的话,大虎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也不想因为韩****的事情,影响和韩氏家族的关系,毕竟,除了韩****,金家李家韩家,大都是善良的,通情理的人,他只能对大家表示道歉:
“这件事怪我考虑不周,希望大家原谅,我承诺大家,等震华上了大学,我再把大家请来,咱们补办一次。”
“那好,我们可就支着嘴,等着这顿酒席了。”永泰说。
那天晚上,大虎和乡亲们都没有睡,大家坐在一起聊了很久。
上了大学的震华,把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她没事就钻进图书室,带着‘批判’的眼光,看所谓的禁书,一年的时间,她把《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都看了一遍,还读了鲁迅的书籍,如《呐喊》《彷徨》《野草》《华盖集》等,书籍把震华带进了知识的海洋,她如饥似渴,到了周末,很多学生去公园赏花观景,她却留在学校读书。
震华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把三年宝贵的时间,充分的利用起来,不浪费一分一秒。
震华的表现,得到了老师的认可,也赢得了一个男生的青睐,这个男生名叫林默然,与震华一样的岁数,他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父亲是个军人,母亲是个教师,两个人相识于图书室,可认识归认识,震华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过,她太清楚自己的学习机会来的多么不容易,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与学习无关的地方,但林默然不是这样想的,他认为,学习和谈恋爱,可以兼顾。
在几次暗示无果的情况下,他鼓足了勇气,给震华写了一封表达爱意的信,当震华看到,心里的内容,是男女交朋友之类的时候,她把信还给了林默然。
第二天,当两个人在校园相遇的时候,林默然拦住了震华,问她:
“信的内容你也看了,能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吗?”
“我现在读书的时间都不够,更不可能有时间谈朋友了。”震华说。
“只要你回答我,我有没有资格,做你的男朋友就行。”林默然说。
震华沉默了,震华心目中预想的男朋友,还就是林默然这样的,人长的高高大大,说话不藏着掖着,看着挺舒服,跟这样的人谈朋友,肯定不会那么累,如果不是她承载的东西太多,她或许会答应他的求爱,但是,现在不成,她的背后,有沙峪村人的希望,有校长的嘱托。
看到长时间沉默的震华,林默然明白了,他决定换一种方式,与震华相处。
从那以后,林默然不再跟震华提及做朋友的事情,而是学习生活方面,多关心多帮助震华,记得有一次,震华感冒发烧,躺在宿舍里两天,林默然知道后,主动的照顾震华,带他去学校医务室拿药,知道震华吃不下东西,他特意去外面的饭馆给震华买粥,从点点滴滴中,震华看到了林默然身上吸引她的东西,也慢慢的变得不那么‘坚强’,开始依赖林默然。
按照学校期末考试的要求,学生要完成一个写作项目,内容是写一部反映旧社会贫苦人生活的小说,震华翻阅了大量资料,但写出来的东西,有骨架,少血肉,连她自己都不感动,为此,她找到了林默然,当她把自己的苦恼,诉说给林默然听的时候,林默然却告诉她,不就是一部小说吗,到时候,他会找个样本,让她照猫画虎的加工一下,就行了,没必要那么认真。
对于林默然的话,让震华很是生气,她认为,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好,糊弄别人就是在糊弄自己,为此,俩人第一次发生了争执。
震华在周末回到了家里,看着回家的女儿有些闷闷不乐,大虎就找话跟女儿说,在言谈之中,震华就把写小说遇到的困难,告诉了父亲,父亲告诉震华,有了难题,光发愁没用,得积极的的想办法解决,为了让女儿对解放前的生活有所认识,他把自己解放前的亲生经历和所见所闻,讲给震华听。
父亲由浅入深的讲述,把震华带到了解放前,让她知道了,在那个年代,穷苦人是怎样艰难度日的,让她感触最深是,父亲讲到,金昌元的腿被砸断,黑心矿主不管死活,他师父的脚脖筋伤了,财主置之不理,还有被鬼子杀害的劳工等等,这些鲜活的实例,让她的心灵受到了震撼,他觉得,父亲讲述的,只是千千万万劳苦大众中遭遇的冰山一角,更多的穷人,在水深火热中挣扎度日,这不就是自己要写的小说吗,震华的灵感来了。
晚上,震华拿起了笔,她用生动的语言,形象的比喻,把旧社会穷苦人的生活,描写的淋漓尽致,连她自己都认为,这不是出自她的手,这件事也让她认识到,书本上的知识和实践结合,才能写出好的作品,她感激父亲,为他提供了素材,让她对旧社会有了更深的认识,她对父亲又多了层敬畏。
回到学校以后,震华把她写的小说,交给了老师,老师在看完了小说以后,给予她的作品较高的评价,并在年级中,推荐了她的作品。
大多数的老师认为,震华的小说,实例鲜活,语言生动,感染力强,还有的老师建议,把她的小说搬上舞台,感染更多的人,带着大家的期待,老师找到震华,要她把小说,改成舞台剧,这可把震华难住了,她从来没有介入过舞台剧,更不知道如何下笔,老师的一句话,让她有了信心,老师说,不尝试就永远不知道结果,为了完成老师教给的任务,震华又一头扎进了图书室。
经过半个月的熬夜,震华终于把舞台剧《不能忘记过去》编写完了,她在第一时间交给了老师,老师看过剧本以后,提出了许多的修改意见,震华又进行几次创作,舞台剧本完成了。
老师又把导演的任务,也交给了震华,震华选中了对表演感兴趣的同学,并分派了各种角色,经过一个多月的编排,参演的同学,对角色把握基本到位,表演的比较自然,下一步就看彩排的情况了。
在参加彩排之前,震华把演员召集在一起,又进行了一次动员,中心思想就是,要大家带着阶级感情,演好自己的角色,真实事最重要的。
彩排正是开始了,台下做了一千人左右,校领导和老师坐在前排,在后台准备的扮演穷人女儿的演员李想,好奇的撩开了大幕的一角,她看到了黑压压一片的人,有些慌了,在排练的时候,最多有十几个人在观看,她还不紧张,突然看到这么多人观看,而且校长还坐在第一排,她更是紧张了,震华看到了李想紧张的样子,她走过去鼓励她,要拿出平常排练的劲头,李想答应了震华。
大幕徐徐拉开,演员们按照剧本,认真的扮演着自己角色,虽然能够看出,他们比平常多少都有些紧张,但还好的是,台词没丢没错,动作表演也都到位,轮着扮演穷人女儿的李想出场了,按照剧情的安排,为了抵债,穷人的女儿,被地主拉走要做小老婆,穷人的女儿死活不依,一头撞在了柱子上,当场毙命,女儿的母亲闻讯赶来,抱着女儿痛哭,在排练的时候,李想躺在地上,扮演母亲的演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呼喊女儿的名字,她始终面无表情,表演的很到位。
这次可能是因为过于紧张,她躺在地上后,浑身打着哆嗦,扮演母亲的演员,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她痛哭的时候,感受到了她身体的颤抖,她这一抖不要紧,把扮演母亲的演员的身体,也带动的抖了起来,扮演母亲的演员没能控制住现场,笑出了声,看到她俩抱着笑,扮演地主的演员也没能控制住,发现这一情况后,震华赶紧把大幕拉上了,尽管后面的演出,没有在出现问题,但观众已没有耐性再继续观看了。
这无疑是一场演出事故,校领导对此非常生气,他把震华和指导老师狠狠的批了一通,并指示他们,只给两天的时间,两天后,再进行最后一场彩排。
此时,演员队伍里,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要求换掉李想,指责她给整场剧砸了锅,扮演穷人女儿的李想,哭着跟大家承认错误,并且一再表示,要坚持演好这个角色,两天的时间,替换演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震华对李想说,你要换位想,你就是剧中穷人的女儿,抱着你哭的就是你的母亲,你俩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痛恨地主的无情,可恶,把真挚的感情抒发出来,就不会再出现紧张,笑场。
李想答应了,接下来,震华贴着李想的耳边授意,万一在台上又出现紧张,难于控制的时候,就掐自己身上的肉,这招肯定凑效。
最后的彩排时间到了,同样的场景,李想进入了角色,当扮演她母亲的演员,抱着她痛哭的时候,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由于扮演母亲的演员,哭的太伤心了,鼻涕掉在了李想的脸上,这出乎李想的预料,她又要笑场,这个时候,她想起了震华嫁给她的招数,掐自己,她把手伸向了腰间,使劲一拧,疼的她直出汗,还别说,这一疼,就笑不出来了,不凑巧的是,这场戏是重头戏,时间长,扮演母亲的演员,大篇幅的哭诉失去女儿的悲痛之情,她把躺在怀里的李想,当成了女儿,眼泪鼻涕一通的往李想的脸上招呼,李想就一遍遍的掐自己。
彩排结束了,学校领导对整场戏,给予了好评,特别提到了,抱着女儿哭诉的那场戏,把他本人都带的哭了,学校领导决定,这个戏将代表学校,参加汇演,同时也指出了,演出中存在的瑕疵,比如,穷人穿的衣服,太过整洁补丁太少、地主老财的眼神,太过和善、还有扮演穷人的学生,身体过于强壮等等,这些都影响舞台剧的效果,不能准确的反映出,解放前穷人的真实现状。
走出礼堂,震华走到李想面前,肯定她表演成功的时候,李想撩开了上衣,露出了被掐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腰,震华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李想说,这点伤算什么,只要能把戏演好,演真实,让观众喜欢,那才是最重要的。
震华听从了校长的建议,她开始琢磨,服装是角色的门脸,演员穿上适合的服装,加上真情实感的演出,确实能把效果烘托的更好,于是,震华开始发动大家,找带补丁的旧衣服,家庭条件差的学生,主动把自己带补丁的衣服拿出来,让演员试穿,试穿之后,震华还是感觉,差那么一点火候,这个时候,她的脑海里出现了父亲的形象,父亲身上穿的,没有一件是不带补丁的,如果拿它做演出服,效果肯定不错。
震华带着同学来到家里,正好父亲的衣服洗了,晾在院子里,她的同学李想跑过去,从晾衣杆上扯下其中一件,大声的高喊道:
“震华,你家怎么存这么多穷人穿的衣服呀?”
李想提出的问题,震华没法回答,她不能说,这衣服不是穷人的,是父亲每天都在穿的,因为如果她这样说,会让李想产生某种误解,某种联想。
“这些衣服,都是我早就不穿了的,洗了留作纪念。”大虎赶紧出来打圆场。
大虎给女儿打圆场,目的也是怕同学误会,他是让运动给弄怕了,他担心同学们会说,旧社会穿满身是补丁的衣服,那是被地主老财剥削造成的,而新社会,没有了地主老财的剥削压榨,就不应该还穿这样的衣服,新旧社会总得有区别,一旦有了这样的误区,对他们表演会有一定的影响,所以,大虎编造了一句善意的谎言。
震华听了父亲的话,对父亲的愧疚感油然而生,在她的记忆里,父母从来没给自己添置过一件新衣服,他们千方百计的让孩子们穿得体面一些,他们总说,过日子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合着加起来的九年里,父母就占了六年,不易啊,她暗下决心,等自己毕业了,挣钱了,一定要给父母买身新衣服,让他们穿的体面一些。
舞台剧成功了,震华带领同学们,参加了汇演,受到了好评,余下时间,她来到了曾经代课的学校,为同学们演出,学生们被台上的真实表演所感动,有的同学入了戏,冲上舞台,对演地主的演员,拳打脚踢,并抱着扮演穷人的演员痛哭,此后的一段时间,他们又深入到偏僻的学校,进行巡演,所到之处,受到了学生们的热烈欢迎。
当震华把演出中的所见所闻,告诉父亲的时候,父亲还和女儿开起了玩笑,‘你们演出是成功了,可爸爸的衣服,都被你们拿去当演出服了’。
林默然回家,把和震华谈朋友的事情,告诉了父母,父亲倒还没说别的,可母亲听说震华是从农村出来的,当即就表示不同意,用她的话说,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将来一定会出现问题,可林默然对此不以为然,他觉得,只要他和震华两个人相爱,其他的都不是问题,为此,母子两个还拌了嘴。
那天是个星期天,震华正好没事,林默然说,要带着震华去他家见父母,震华说,现在还八字还没一撇,见父母的事情,还是留在以后,可是,林默然的执着,还是打动了震华,她同意去见一面,林默然片面的认为,母亲反对她和震华交往,是因为她不知道震华有多优秀,如果见过面,她肯定会改变态度,接纳震华。
到了林默然的家,林默然的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母亲在批改作业,父亲表现的还算友善,看了一眼震华,又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而母亲则扳着一张脸,看都不看震华,林默然倒是不在意父母的态度,他把震华正式的介绍给父母,母亲起身要出去,这下林默然不干了,他拉住母亲说道:
“妈,您应该对震华有起码的尊重,从我们进门开始,您就头也不抬,扳着个脸,您这样做,我很失望。”
“我告诉过你了,我不同意你找农村的,你偏就不听,非给我带个农村的回来,你想让我给她笑脸,我做不到。”母亲说。
“阿姨,您可以不同意我和林默然交往,我也能做到,从此再不跟他来往,但是,您一口一个农村的,这让我很不舒服,我问您,农村人怎么了,农村人靠劳动吃饭,丢人吗?农村人就没有尊严吗?您别忘了,您是个教师,您这样教书育人,会误人子弟的。”震华说完就要走。
“林默然,你都听见了,这还没成那,她就敢跟长辈叫板,这要是成了,她还不把咱家闹翻天了,不行,你俩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母亲大叫起来。
震华不想在这个家,再多待一分钟,她走出了林默然的家,林默然在震华的后面追赶着,并试图做着解释。
震华回到了学校,进了宿舍,就蒙上被子,躺在了床上,她在被子里面大哭了一场,哭痛快了,也想明白了,她理智的分析了俩人的前景,毕业以后,她要回到山区学校教书,而林默然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要留在城市工作,即便是她俩不在意父母的意见,坚持要在一起,而长期两地分居的生活,也会成为遏制俩人感情的发展,以其长痛,不如短痛,趁着年轻,各自规划自己的人生。
震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林默然,林默然一开始,不肯放弃,他先后跟震华谈了几次,还私下里到震华的家里,试图通过父母,劝解震华接受他,由于震华的态度明确,坚定,林默然最终放弃了。
事后,震华跟父亲说起了此事,父亲说她做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