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玥收了笔锋,将那湘妃竹笔管子的羊毫轻轻置于笔架之上。
初学写字,羊毫最好驾驭。
女童清灵甜美的声音自樱红的小嘴中发出:
“哥哥们一路上可好?几时回来的?此时又在何处?可曾拜见了父皇、母后?”
珑玥抬头,一双略圆的凤眸望向案前躬身等待回话的宫人,略皱了皱眉。
此人乃是太子李隆佑的近身长随太监,名唤德平,惯爱钻营,是个尖酸又捧高踩低的。虽不敢将自己如何,珑玥却也不喜,看着他虚浮的眼神,便知此人心数不正。
珑玥便想不明白,自己都可看清德平的品性,自己那阅人无数,道行高深的皇帝爹与皇后娘却如何要将他放于哥哥身边?就不怕给太子哥哥招了祸事?
“奴才回九公主的话,太子与五皇子一个时辰前回的宫里,更衣之后便去拜见皇上了,此时正在御书房中。先遣了奴才将一路上收集的新鲜玩意儿送过来请公主过目。”
德平小心的回了话。
珑玥未叫他起身,他便老老实实半跪不跪的猫腰躬身等着。
没办法,在这宫里头,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这个小主子。
那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
犹记得那年深秋,这小主子落水、昏迷,整整烧了三日不见醒来,顺启帝除却处理政务竟生生守了小公主三日。
惊蛰殿一众大小宫人谐被罚入了辛者库。
害小公主落水的始作俑者乃当今大公主的嫡女。本能依仗皇家的血脉得封个县主。顺启帝动怒,将其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宫。若说起来,这罚是重了,原也有那贵女之间争风吃醋的,害人落水,闹到顺启帝面前来,顶多其父罚俸,再赐个教养嬷嬷到府中管教两年,便作罢。
其母大公主与其外祖母敏妃几番求情,顺启帝越发怒起来,敕道:“此女不尊长辈,害其姨母,小小年纪便如此歹毒,当不起皇家血脉……大公主若再拎不清楚,以后便也可以不必入宫请安了。”
这孰重孰轻,明眼人立辨。
九公主是宝啊!
珑玥再次扫了一眼德平,童音中带着不相称沉稳,道:“知道了,你去哥哥身边听差吧!转告我的话,说我很喜欢,谢谢哥哥们的惦记!”
语落,珑玥身边的大丫鬟浣玉便上前来,递给德平一个小荷包,打发了他出去。
珑玥安公主制,身边有四个教养嬷嬷,四个大丫鬟,八个二等丫鬟,另计各种洒扫、针线粗使丫鬟二十几个。这浣玉、洗碧、淘珠、涤翠便是自珑玥三岁落水后,瑾皇后特特为她物色来的。年纪不大,都只有八、九岁,却机灵稳妥。瑾皇后让身边第一得意的璎珞带着学习了一年,才给了过来。还并着璎珞一起都给了珑玥。
珑玥是瑾皇后亲自奶大的,没有奶嬷嬷。
故,这惊蛰殿管事的不是嬷嬷,而是璎珞姑姑。
前脚德平出了暖阁,后脚便见浣玉轻笑了起来。
原因无他。
此时她家九儿公主,已没了德平在时的庄严模样,皱着小巧高挺的珑鼻,自书案后面走了出来。
瞅着浣玉道:“你笑甚?”
“公主又吓唬他。”浣玉回了话,又掩嘴。
“那是一个讨厌鬼!”珑玥撇撇嘴角,忽而又清清嗓音,正面色:“要庄重!”再莞尔,道:“快让他们将外面的箱子搭进来我瞅瞅!”
浣玉福身领命出去。
很快,整整六大箱子玩物便展现于珑玥眼前。
都不是甚贵重之物,珠宝首饰更是无有一件,这些东西,外面的哪有宫里的好?
箱笼中装的有:笑呵呵的泥塑娃娃;色彩鲜艳的面人儿小猪;竹篾的小篮子、小筐;纹饰活泼细腻的漆雕盒子,大小不一……
物件很多,不胜枚举。
光那泥塑娃娃便有形态各异的好几套。
珑玥挑出两套泥娃娃,再捡上几只面人儿小猪,放入一只刻荷塘月色的漆雕盒子内,唤了另一个大丫鬟洗碧,道:“你将这只盒子去与八姐姐送去。对了,还有我前得的那两对西洋进贡的布娃娃,也给八姐姐送一对过去。”
待洗碧领命将要走出门去之时,珑玥忽而又道:“对了,将前儿个江南道送进来的小银猪儿也拿上一些,让八姐姐赏人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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