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修的外祖家姓柴,祖籍江南,一家子世代经商,家底颇为殷实,乃是江南有名的富贵人家。柴老爷子年轻之时随商队外出,救了裴元修祖爷一命,便有了来往。而后,一来二去的就定了儿女亲家。裴元修之母柴氏过门之前,柴老爷疼闺女,也为了将军家的女婿面上好看,花银子捐了个官儿。
而裴元修的舅父为人老实,是个有名的书呆子,竟是考中了二甲进士,得封了一个小官儿。
珑玥与裴元修由柴老爷子引领着往正堂而行,一路之前所见院落景色皆是满满的江南味道,雕梁画栋,长廊回转,小桥流水,假山盆景无一不精致。
来至正堂,珑玥自然被让在了首位。这是她的身份所致,故而她也并未推脱。只轻笑着坐了,命浣玉几人将备下的见面礼呈上来。逐一送与裴元修外祖家的各人,也算是认了亲。
人道是:面由心生。
柴老爷子微胖,圆面庞,笑起来双眼眯成一条缝,好似弥勒佛一般,半点也看不出商人的功利,倒像是个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的老员外,一眼瞅去便知是个善良人。
在嫁与裴元修之前,珑玥曾着人好生打听过。这柴老爷子也确是个善人,京郊的济缘寺外常年的施粥棚子便是这老爷子使的银子。却显少有人知晓,只以为是济缘寺的和尚普济世人。
裴元修的舅父生就了一眼便能看穿的老实相,举目间就透出一股子憨厚来。倒是舅母,看着是个精明伶俐人儿。不过这家子也得有个厉害主母,否则依这两位当家老爷的样子,不让人欺负了去才怪!
这舅母孟氏也是出自江南富绅之家,只有一个小弟,与她相差了十多岁,据说她自小便帮着父母打理家业,很是精明强干。孟氏身边站了一个挽发髻的妇人,看着年纪相较于孟氏还要大一些,珑玥想来应是安皇叔家那位庶媳生母了,看着也是个老实人。
打量了半天,珑玥突然想要发笑,这柴家还真是老实人扎堆儿了。
正在这时,忽见正堂门口袅娜着进来两个削肩膀、水蛇腰的年轻小妇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进来也不见众人,只向着珑玥与裴元修轻盈福身。
珑玥不由得皱眉,望向裴元修。
“这是何人?”裴元修沉声问道。
“小妇人是老爷的妾氏!”二人顾盼回道。
“舅父?”裴元修锁眉。
柴大老爷急忙道:“这是前两日上官送的。”语气颇有无奈之色,看得出来甚是不喜。
“嗯!”裴元修沉声,不好再说什么,舅父的妾氏,自有当家主母管着,他堂堂男人家确是不便插手。
珑玥偷眼打量了一下舅母孟氏,只见她眉眼间闪过一丝为难,心下明白,“上官所赠”那便碍着柴大老爷上司的面子,孟氏想管也畏首畏尾,恐打了上司的脸面。
“舅母可是前几日忧心舅父之事,操劳了,身体不适?我观舅母眉眼间略有疲惫。”珑玥弯凤眸,轻声问,却也让堂内众人听得真切。
孟氏是个聪明人,见珑玥眼光闪烁,自知她还有下文,顺着她的话,点头道:“可不是,这人啊一上了年纪就有些经不起吓了,最近更是心有不济,却也没有能帮得上手的。”
“舅母若不嫌弃,我那里有两个嬷嬷还算明白人,不如先借了舅母使唤?”珑玥语意明显,这是要帮孟氏解忧。
孟氏自是听得出来,心中一喜,任人上官再大,还能大得过公主去,急忙应道:“如此多谢公主体恤了!”
“一家人,舅母莫要与我客气!”珑玥笑着,扫向堂内垂首站立的二位袅娜佳人。
那二人心中自然明白,那嬷嬷说是帮着孟氏的,实则是管教她们二人的,心中不免叫苦,早知就应当收敛一些。
于柴府用罢了晚膳,珑玥与裴元修方打道回府。
坐在马车之内,裴元修因被表弟们拉着喝了不少的酒,古铜色的面庞此时略显黑红,不过看得出心情是极好的。
他伸手揽了珑玥在怀,道:“今儿个又让九儿费心了。”
“不过遣个人过去的事,有何费心一说?”珑玥轻笑,自是知晓他所指是那两个妾氏之事。“这柴府是韧之的外祖家,也便是九儿的外祖家,他们好了,咱们往后在北疆才能安心不是!”
“嗯!”裴元修闷声应着,将脸埋于珑玥颈窝,吸着她身上发出的淡淡凤梨香气。
珑玥只觉他好似想起了何伤心之事,坚实的身躯忽而一紧,只听他道:“九儿,我必不负你!”
“九儿省得!”珑玥樱唇上扬,轻拍他的背,好似在哄小孩子。
马车晃晃悠悠进了裴府的二门,两人下了车往碧苍院而行。
三月的天儿已是回暖,天上一轮弯月于云中穿梭。珑玥也不看路,只仰着脸数星子,有裴元修在左右也不会让自己摔着。
忽听身后急急的脚步声,转身见是裴大。
“爷,北疆有加急文书送到!”
裴元修听了皱皱眉,扭头看向珑玥,道:“我去去就回!”
珑玥点头,“正事要紧。”
目送裴元修远去,珑玥方带了浣玉几人慢慢前行,“淘珠,你去让厨房里准备些点心和醒酒汤来!”
“是!”
淘珠转身要快步先行,忽见前面人影晃动,故而大喝一声:“何人!”
“在下裴远之,见过公主!”
自打上次于荣寿堂裴老夫人卧病那日见了一面,裴远之不论做何事,脑中总有闪现那个袅娜的身影,如画一般的人儿。便更是时常寻了机会于碧苍院外晃悠,只为能远远的看上一眼。
刚刚他躲在暗处偷瞅着裴元修走了,就自黑影中踱了出来,想着能讲上两句话就好了。
珑玥见是裴远之,只应了一声,便绕过他去。
“公主……公主……”裴远之见珑玥远去,心有不甘,轻声喊道。
“裴二爷,时候不早了!”涤翠拦了他,沉声道。
裴远之只得讪讪的看着心中的玉人儿远去,心中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扰乱。
风荷斋。
“姑娘!姑娘!”一小丫头奔门院门,急急道。
“何事?大呼小叫的!”陈莲碧问。
“是王爷……王爷此时在外院书房……未曾回碧苍院……”小丫头大喘着气,回道。
“当真?”陈莲碧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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