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报备两声儿,又开始提起笔墨一字一句抄录起来,一个下午也甚有心得。
这头茉姐儿也同淑姐儿相伴着走出春日的□□,各自说了些家常话,到底旁的也无话,便又各自道别。
茉姐儿同淑姐儿虽是同宗姐妹,但因着大房和二房的关系,多有互相较劲的时候。意姐儿也不止一次被波及到,好在她年幼,能冲愣,到底没甚么事情。
茉姐儿回到了大太太的德瑞院,甫一撩开门前珠帘,便闻到一股子浓浓的檀香味儿,她便知是那朱姨娘来了。
茉姐儿只对着坐在上头的妇人,略施一礼,便笑着上去拉朱姨娘的手。多氏收了收微沉的面色,拿了小小的腌梅子含了在口里,笑道:“你一个闺秀不必学那么多文韬武略,你姨祖母来,你便陪着她说说话罢那些尽孝也是应当的。”
茉姐儿闻言又对着那白净的妇人又是一笑,便就近坐了椅子上。
朱姨娘却并不如何亲近她,只笑着应和几句抚着手上的一串檀香木佛珠,珠子上殷红的穗子也已褪色,她却仍是不肯换,日日都要拿了到国公爷面前去的。她再不能忘自家就是因这串珠子,才结识的国公爷,又当了他的良妾,后头又为他生了一子一女。
朱姨娘只淡静笑道:“我便不久留了,那事体你多多留心,等到正林回来你再与他详说罢,左右也是一场机会,我作亲娘的也只一心为他罢了。”说罢也不看茉姐儿,自顾自带着两个丫鬟绕了屏风出了院门。
朱姨娘一走多氏的面色便沉了下来,也不顾手掌保养得细嫩,一巴掌拍在三弯腿香几上。
茉姐儿道是甚,连忙站起,却听多氏冷笑一声儿道:“老虔婆!算计谁不好却来算计自己亲孙女儿,烂了心的直娘贼,自家当了妾还想着我闺女儿给瘸子作填房!满嘴流了脓引了臭虫吃她肉!”
茉姐儿一听母亲的话刷地脸就白了一度,因着素日沉稳才勉强撑住,也不顾母亲满口污秽,颤声道:“娘亲……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多氏摒退丫鬟,便抹泪珠子边一五一十地说了,原是那朱姨娘为着儿子能承爵的事情废透了心思,只一年多前临江郡王的郡王妃没了,尽管要嫁的人亦不少,只他是圣人亲近的小弟,先帝的遗腹子,怎么着便是填房也不能随便娶了,何况他这瘸腿也是当年在西北的战功。
朱氏打的便是这注意,若是茉姐儿嫁了临安郡王,那郡王怎么着也能帮上大忙的。可哪个母亲肯让亲生女儿嫁给个瘸子?何况听说临安郡王自从瘸腿之后性子暴躁,京中贵妇圈子还传说那王妃段氏便是给他活活打死的。
自来这些传言不可信,可性子暴虐的名头却是坐实了。
茉姐儿听着便是满身虚汗,面色竟像是病了一场,她又道:“娘亲,这……这事儿恐怕作不得实罢,怎么想女儿同他也不算相配。”
这话说得没错,玉茉此言说的便是出身,谁不知多家行商出身,后头才捐了官儿,当年秦正林说亲时京城亦没甚大户人家肯许女儿的,只因着长公主这层关系也没人敢送了女儿去与她相对的,这庶长子媳妇儿怎么是好当的。
国公爷一心想找个官家的嫡出女儿,庶出的是不肯让儿子沾的,说来说去却只说出个从五品官家的女儿。哪知这家姐儿说亲时还好好的,定了亲不过半月便急病死了。
这下更是每人愿意结这门亲了。那秦正林给扣上个克妻的名头上面又有个公主嫡母,哪家也不是傻子,谁都道不值当的。
后来还是长公主出面,寻了多氏这门亲。
茉姐儿到底生母出身不高,临安郡王乃是先帝最宠爱的石太妃所生遗腹子,他母亲在先帝在时也已经是正妃位份,说句逾矩的,比之当今圣人也不差甚的。
茉姐儿虽是国公府长孙女儿,到底父亲是庶出,便是现今还年幼的意姐儿配他都比茉姐儿合适些。
多氏眉间一冷,恨道:“你父亲那便宜姨娘想得倒好,说是咱们国公府同故去的石太妃娘家有旧,当年咱们老太爷在西北救过他们石家老爷,虽则过去二十多年,可凭此让他们同外甥说和也有四五成把握,那临安郡王又是极孝顺的,虽则太妃故去多年,可对着石家长辈那边一向是孝敬有加,有求有应的,便是七八成把握了。”
茉姐儿这会子倒是镇定许多,想着自家这会儿再难受也无甚用处的,反安慰多氏道:“娘亲莫怕,总是有法子的,这事儿不过一提,定不定还不是在父亲母亲同祖母。”
多氏道:“现今也只能如此了。”
只多氏心里想的同和女儿说的却是另一回事儿。只这招数虽赔走了女儿一个,到时候赚的却很可能是一个国公位,到时候那些奉承老二一家的……还不上赶着来奉承自家?
她商户出身,每件事情心中都有算计,一心想着爵位却也不愿伤了同女儿的情分,便作出一副愤恨的样子来,教女儿看到要她嫁去这般人家的不是她这亲娘。这事体成与不成她也只有好处,又想到女儿十岁的年纪便要定给大她近二十岁的……何况还是个瘸子,心中虽不忍,却到底被内心深处的渴望压到心底了。
茉姐儿想着自家事情,自来不曾注意母亲神思变化,却听见是父亲下了衙归家了,如今正在外间梳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