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了低声又说:“您可是吕相公么?”他同来的人中有认出齐衡的,到他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人听了,忙不迭换了一副脸面,点头哈腰地说:“原来是齐公子。小的狗眼,无礼了。”又涎着脸望了屋内一眼,嘿笑着说:“想不到公子也……”看齐衡脸色一沉,便忙住了嘴,回头冲余下的人使了个眼色,鱼贯退了出去。门外的赵兵看他们走干净了,转过身来沉默地把大门关上,竟连看都不看院内一眼。
衡儿叫婢女扶起赵进,问明并无大碍,又吩咐她们将庭院被弄乱的地方打扫干净,回身进了屋中。
兰芷坐在外间正中的椅子上,一手扶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另一手却在拭泪,见她进来,忙站起来接过她手中外衣和皮帽挂在一边,强挤出一份笑容说:“幸亏姐姐在,不然今日又要被羞辱。”
衡儿一惊,只听她说过有人在门外叫骂,但如今看来这样被人闯进来的事竟不是第一次,大怒道:“奉命看管你们的公孙乾呢?有人闯质子府也不管?”
兰芷不敢直视她眼睛,低了头看着脚下的地面,说:“只要异人和我待在这个院子,没有死掉,他们便也算不得失职。”
衡儿本是满腔怒火,听了兰芷的话,立时便明白她说得对。长平之战中,秦将白起坑杀了四十万人,外面看守的赵兵中未尝没有这些人的叔伯兄弟,他们纵使自己不能直接泄愤,但大可以睁一眼闭一眼由着别人找异人的麻烦。当下叹了一口气,扶兰芷回屋里坐好,脑中却飞速运转,很快得了个主意。
质子府旁边空了几年的大宅终于有人买下,这些日子总有僮仆匠人忙进忙出,整理修葺的叮当声不绝。虽是如此,那家主人很是知礼,还一早就遣人来知会,只说午间和夜间不会安排工人,不影响邻居休息。饶是如此,不到一个月,那本来破烂的屋顶已经装饰一新,换了新的院门,门口也收拾的干净利落。
兰芷好久没见衡儿,正跟异人叨念不知她去忙些什么,便见赵进引了衡儿并后面拎着大包小包的齐雨进来,忙道:“正说着你,你便来了,多亏没说什么坏话。”
衡儿熟门熟路将外衣放好,指挥赵进和齐雨将来的东西一一拆开,将吃的用的归拢了,独捡出一个锦盒,小心翼翼捧着,对着异人郑重交代:“这是上好的山参切的片,在生产时候产妇含些这个可以保着元气,我是早就备下的,但这东西孕期却不宜用。姬芮说算来这几日兰芷便要生了,是以此时才拿出来,你留在手边。”又对着赵进说:“稳婆那边也打点好了,你记着,无论什么时辰有了生产征兆,随时去请她,她必是紧着咱们这边。”
交代完这些,衡儿又搓搓手散了寒气,这才蹦到兰芷面前,俯下身去将耳朵贴在她肚子上,轻轻用手摸了摸,柔声说:“小不点,马上就要见面啦。”
直把异人看得失笑,对着兰芷说:“乍一看,她倒像是宝宝的爹。”兰芷也说正是如此,衡儿看起来比自己这个娘还紧张。
衡儿起初只是出于对未来贵人们的无比敬畏才用了些心思相待,但越和他们夫妇相处越是喜欢,也由衷地想要对身处困境的他们好一些。此时只嘻嘻哈哈地与兰芷玩笑,异人便说自己去处理些事情,留下她们自在说话。
兰芷拽着衡儿边看了会儿自己给孩子准备的东西,边说说这几日异人如何如何紧张,又说起旁边宅子快要有人住,不知道新邻居什么样,但看来是个知礼的,早间自己在廊下晒太阳,偶然看见他们正往屋里搬东西,家具倒还罢了,只是沉沉的好多箱不知是什么。
衡儿含笑说:“是简牍和书。”
兰芷懵了懵才反应过来,高兴地抓住衡儿的手问:“竟是姐姐搬来住么?太好了太好了。”
衡儿才说出那天看她这边情形,实在不放心,回去便让人打听附近的房舍。刚好兰芷家隔壁空着,便干脆搬来方便照料他们,反正房子大得很,姬芮也说一并住过来。这些日子忙着整理东西,因此过来的次数才少些,今日已搬得差不多,晚上便住在这边了。
兰芷促狭地看着衡儿,掩口笑问:“这可不就是要过日子了么?”
衡儿知道很难解释清楚她和姬芮的事,也就由着她说,两人一通笑闹。
兰芷又去书房告诉异人,异人也是十分高兴,连说晚间便请他们一同过来吃饭,当做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