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三年的苦工。
院子里,马克越说越进入状态,正讲到高^潮部分,一阵汽车鸣笛声打断了他。有越野车开进院子,奴隶们围上来,那是哈斯塔的车,他在这个时候出现,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凯恩睁睁眼睛,朝人群望去。车离他的棚子不过十米远,他也懒得去听,反正都是关于干活的事,回头问别人就行了。
“所有人互相转告,下午开工前,到工地北面的高台集合,有事情宣布!”
下了车的哈斯塔只留下这一句话,就回到车里。越野车带着刺耳的喇叭开走了,奴隶们也回到各自刚才的位置,继续聊天。马克则站到工棚门口,朝凯恩喊着。
“凯恩,下午开工前,老东西让咱们去高台集合,有事。”
老东西是奴隶们私下对哈斯塔的蔑称,尽管他才35岁。
“我听着了。”
凯恩答应了一声,没了动静。马克摇摇头,感觉和凯恩说话也没什么意思,就回到院里继续他的演讲。
其实,凯恩虽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可刚才,他心里泛起了一丝震动。他形容不好这种感觉。就在哈斯塔打开车门时,车里似乎有什么气息传来,不像是人,更接近野兽。这感觉让他有了一丝寒意,从未有过的寒意。
心神不宁的凯恩努力不去想它,翻身打起了盹。
*****
工地北面,有一个用水泥搭起的高台,最初是奠基仪式用的,现在是哈斯塔讲话专用。下午两点开工前,奴隶们到这里集合。哈斯塔头戴鸭舌帽,在四个保镖的保护下走上高台,拿着扩音器。
哈斯塔后面,站着一个男子,凯恩看不清他的样子,但异常肯定,这就是哈斯塔车里的“野兽”,因为他又抖了一下。这次,他清清楚楚感受到了那个气息,从饥饿野兽的鼻孔里、嘴里喷出的气息。
举着扩音器的哈斯塔望了望下面的人群,露出的笑容有些诡异。
“今天召集诸位,是要宣布一件事。接下来,所有人都将公平地获得一个机会,一个从这里离开,重获自由的机会。”
此言一出,人群马上骚动起来。乱哄哄的声音盖过了哈斯塔的话,他拔出手枪,朝天开了一枪,人群就迅速安静了。哈斯塔清了清嗓子,继续演讲。
“大家都知道,附近的拉尔维加,是有名的赌城,那里什么都赌。”
他说到这,故意停顿一下,想给众人一个下马威。
“包括人命。”
可惜他自以为是的演讲技巧失效了,底下没什么反应。哈斯塔也不气馁,后面的话一定能打动这些人。
“两个月之后,拉尔维加将举行一年一度的角斗士大赛!其中的死斗比赛,奴隶们也可以参加!获得冠军的人,就可以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地方!现在,有没有志愿者!?走上前来!”
这意味着,自由。对奴隶来说,还有比自由更重要,更渴望的东西吗?招募令一出,马上就有二十来人走出队伍,站到前头。这些人有个共同点:第一次来拉尔维加干活。剩下的人,都原地不动。
凯恩被哈斯塔的话吸引了,难得的机会近在眼前。能出去了,能自由了。他深呼吸一下,帮助自己下定决心,刚迈出一步,却被马克一把拉住。
“干什么?”
“想明白点,凯恩,你觉得有那么简单吗?”马克换上了一副罕见的认真表情,警告他说。“我这是第二次来拉尔维加,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游戏。你知道吗?是死斗赛!”
“那又怎么了?”
“死斗的比赛,必须有一方死亡,另一方才算获胜,规定时间内分不出胜负,双方都要被处决!冠军就是活到最后的人,但那个人绝不可能是奴隶!咱们奴隶上场,纯粹只是炮灰!”
“你怎么知道?”
“相信我,凯恩。你刚才帮了我,我不会骗你的!”
仔细想想,马克说的不无道理。他肯定见过这样的选拔,或者看过比赛。角斗这个词,凯恩也听说过,他能想象两个人用武器互砍的场景,想象武器刺入身体的瞬间,他却没有任何惧怕。
因为他更知道,自己坚持活下来,为的是争取自由。也许希望渺茫,也许是死路一条,但凯恩说服自己,多年的隐忍,就是为了今天。
于是他挣开马克的手,毅然出列。包括他在内,已经有了31名志愿者。哈斯塔又喊了一阵,这个数字最终锁定在了46人。
看到人数不会再增加了,哈斯塔有些不太满意:“好吧,这些人留下,其他人回去干活!”
人群渐渐散开,只留下那些志愿者。哈斯塔叫他们站成一排,然后转过身,恭敬地对身后的男子说道:“伊雷达先生,您要不要先过过目?”
那个见首不见尾的男子终于现身了。他从两米多高的高台上一跃而下,近距离观察这些志愿者。此人四十来岁模样,短袖衣服下,露出不粗壮,但相当结实的双臂。褐色的肌肉,又为其增添了几分魄力。右脸一道伤疤,跨过了右眼。他面无表情地从志愿者面前一一走过,仿佛在观察他们的“资质”。
当他走过凯恩面前时,两人四目相对有三秒钟。这三秒,凯恩发现眼前的男子化作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要将他压垮。而男子也是略一停留,凯恩那双眼睛,内容相当丰富。愤怒,绝望,隐忍,对生存无比的追求。他没有说话,继续走下去。
审了一遍,男子回到队伍前面,做起了自我介绍。他的声音粗犷,不用扩音器都比哈斯塔的声音震撼。
“我叫坎贝·伊雷达,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诸位的教练。我们的场地离这不远,下午四点,请大家到工棚集合,会有卡车送你们过去。之后每次练习的时间,都由哈斯塔通知。解散吧。”
他的话嵌进每个人的脑海。凯恩能看出那人不是泛泛之辈,他说要训练自己成为角斗士,给自己一个重获自由的机会。无论这是骗局还是什么,都值得一试,即使为此付出生命。
*****
三千多年前,古代维亚大陆上很多国家,都有观赏角斗赛的传统。只穿着最低限度护甲的角斗士,用各种武器在角斗场里厮杀。胜利的奖赏往往十分丰厚,金钱美女自不必说,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一步登天,跻身上流社会。为此,无数人出于自愿或者被迫投身其中,有走投无路的奴隶,生活窘迫的农夫,退伍闲居的士兵,还有脑子发疯的年轻人之类的。
角斗士在场内搏命,观众们在场外下注。一边观赏鲜血飞溅的角斗,一边兴奋地猜测输赢。赢的人拿走大笔金钱,输的人要倾家荡产。有时,连观众之间也互相赌命,增加刺激感。到后来,场内两人的打斗已经无法满足观众了,于是有了群体乱斗,人兽大战,以及死斗大赛等花样不断翻新的规则。无论哪一种,都是金钱与鲜血的交易,是人性中最野蛮部分的集合。
到了现代社会,残忍的角斗被法律所禁止,逐渐演变成一种体育竞技项目。但是作为一种根深蒂固的当地文化,它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转入地下继续繁荣。现在,拉尔维加是全世界唯一能够看到原始角斗的地方,这给那些不缺钱花,只缺刺激的权贵们提供了无可比拟的游乐场。他们纷纷向拉尔维加投资出力,让这个死亡游戏保持昌盛。在这里,金钱可以摆平一切,衡量一切,哪怕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有角斗士,就会有训练角斗士的人,这些训练者俗称“教练”。在拉尔维加,每年大约有三十名教练从事训练工作。他们当中有人专职于此,因为这工作收入不菲。
教练是角斗赛除选手以外,另一个重要角色。由于赛场外围的赌局利益丰厚,当地的富人或者黑帮头目,为了攫取利益或者达到其他目的,常常雇佣出色的教练训练角斗士。而有了靠山的教练,也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他们就在这犬牙交错的角斗场内外,勾心斗角。
坎贝也是教练,不过这大概算是他的兼职。坎贝是南联盟大河地区出身,8岁开始练习打刀,15岁时,已经在家乡称霸,小有名气,当地人习惯这样的人为“剑士”,类似过去的侠客和现在的赏金猎人。
不过就在那一年,坎贝第一次杀了人,从此隐姓埋名,过起了艰苦的逃亡生活。但他的刀法不曾放弃,并一直磨练至今。
坎贝没有流派,完全是自创。在里世界,坎贝以基本功扎实为人所熟知。他的招式简单明了,没有花哨,没有架子,只有取人性命的目的。加上灵活的身法,多变的动作,让与他对战的人都在吃足苦头后,被轻易斩杀。
作为一位剑士,坎贝拥有冷酷的心,锋利的刀。然后,或许是人之常情,他开始想找一个人,一个能继承发扬他技巧的人,这个想法随着时间推移越发强烈。出于这一点,六年前,坎贝应一位富商的邀请,来到拉尔维加,做起了教练。
与其他教练有所不同,坎贝专门到工地的奴隶中间挑选自己的学生。他知道,这些人有着各种各样的苦衷,或是为生活所迫,或是倒霉遇到了骗子,变得一无所有,亦或是遭遇不公,种种原因,让他们带着复杂的心情来到这里,而其中也许就有他想要找到的东西。
坎贝选人只有一个要求,一种感觉,强大的,不被任何外因所影响的意志——求生欲。
在坎贝看来,武术是杀人的技巧,夺人性命的欲望十分重要,而这常常来源于对自我生命的保护,人在求生时爆发出的力量超乎想象。对生的执着,会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尤其是赌上性命的死斗。
所以,每当有新的奴隶来到这里时,坎贝就会去挑选一番。六年下来,他经手了无数角斗士,每个都无一例外让他失望。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战绩太差,而是这些人全都在精神重压下屈服了。平时远离生死的人,走上战场后,会承受前所未有的压力,当他们被压垮的时候,就是被对手刺穿身体的时候。
坎贝渴望能找到理想的人选。这次,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可能性。
拉尔维加北郊一条公路旁,坐落着坎贝的私人宅院,也是他的训练场。下午四点,工地的奴隶们乘上卡车开往这里,坎贝则稳坐家中,手里拿着哈斯塔给他的志愿者名单。
他找到了凯恩的名字,上面圈着红圈。高台讲话后,他特意问哈斯塔凯恩的名字,然后记在心里。看着这个名字,仿佛凯恩就站在自己面前。那个时候的对视,给坎贝留下了深刻印象。那双没有任何犹豫,任何杂念的眼睛,太美了。
“这小子看来有戏。”坎贝笑着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