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四人

    在安多拉完成工作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证他的安全，这是卡罗拉从副局长布鲁恩那里接到的命令，大概在安多拉接了迪米特的活十分钟以后。他带了十几个人，陪安多拉去那栋写字楼。

    写字楼非常小，每层把厕所变电室什么的都算上，也不过六七个房间。全楼只有一条楼梯，两个进出的门，很容易看住。周围的楼已经拆得差不多了，距离写字楼最近的建筑也超过了五十米，只要守好楼下，窗户就是安全的。

    观察完地形，卡罗拉马上制定了计划。每层楼安排两个人常驻，再派四个人专门盯着前后门，三人在楼外和屋顶巡逻。而最重要的区域，安多拉的办公室，因为不好在屋里留人，就由卡罗拉亲自在房门外看守。

    所有窗户全拉上窗帘，没有窗帘的现买，看守楼层的警察除非有其他事，平时就随便找个房间呆着，这样一来，外面的人无法判断安多拉在哪个房间，即使用了热感应仪，也不可能第一时间找到他。

    每天三餐由警察出去买，如果安多拉离开房间，比如上厕所或者干什么，至少有三个人陪着他。如此严防死守，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因为不知道什么人会在什么时候来偷袭，所有警察都尽量减少外出，更不许回家。如果要买东西，由负责看守二楼的两个人，和在外巡逻的一个人一起去。手机可以用，但严禁谈论和任务有关的内容，且通话时间不能超过两分钟。

    从接到命令那天起，已经是第四天了。警察们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卡罗拉的命令，每天过得紧张兮兮。他们当中有人参与过锡兰大学事件的调查，也听说过一些传闻，知道特里克夫是安多拉的老师。这么一想，能来袭击的人，说不定就是把锡兰大学闹得天翻地覆的家伙。

    卡罗拉倒是不怎么紧张，只是有些……心烦。营救希尔薇的行动，是他当警察十年来经手的最乱的事件，各种突发状况频出，还留下一堆到现在也想不通的问题。本想着过去了，歇不上几天，又来了个保护安多拉的任务。

    把自己关进写字楼前，卡罗拉给妻子打了一通电话，抱歉地说，暂时不能回家，短则几天，多则……不知道。他的妻子通情达理，知道丈夫的苦衷，但还是稍稍抱怨了几句，因为卡罗拉答应过她，接下来一周要带女儿出去旅游的。

    听说阿克亚昏迷，卡罗拉打定主意，要代表刑警四队去探望。早上，君莎来了电话，兴奋地说阿克亚醒了，卡罗拉立刻带上两个警察出发。其实没必要这么早出去，没错，他先回了趟家，见见妻子和女儿。

    “开饭了，安多拉。”

    抱着从黑眼餐厅带来的外卖，卡罗拉敲开安多拉房间的门，看到了黑眼圈的副教授，头发乱得像疯长的野草，显然是刚睡醒。

    “卡罗拉大哥，几点了？”

    “快一点了，才睡醒？”

    “嗯。”

    卡罗拉把装着饭盒的纸袋递给安多拉：“拿稳了。真是的，你是几点睡觉啊？”

    “昨天，不对，今天三点多吧。”

    安多拉把桌上的纸和书推来推去，弄出一块空地方。放好纸袋，就靠在椅子上，仰着头，闭上眼睛。

    卡罗拉也跟进屋里，这屋子比他昨天晚上来送饭时又多了不少书，很多都塞了书签和便笺。距离椅子最近的三摞书，每摞上面都放着纸和笔，这是安多拉的习惯，为的是灵光一闪时，能随时记录下来。

    “你又没有别的事，干嘛弄那么晚？熬夜对身体可不好。”

    见安多拉又犯困了，卡罗拉帮他把纸袋里的饭盒跟饮料拿出来，又打开盒盖，在桌子上摆好。香气钻进安多拉的鼻孔，他变得精神了一些。

    “这你就不懂啦，大哥。状态来了，就必须一气呵成，趁着没忘赶紧写。”

    “你还会忘啊？”

    “有时候事情太多容易记混嘛。”

    “既然你都忙到三点多，那是不是进展老大了？”

    “还行，就是脑子太累。感觉咖啡都不够提神了，下次买功能饮料吧。”

    稍微清醒了一些的安多拉，一手握着叉子，?把午饭一口口塞进嘴里，一手拿起笔记本，眼睛不错珠地看。没吃上几口，笔记本就被卡罗拉抽走，扔到桌上。

    “专心吃饭吧，毕竟这次任务，到今天晚上就结束了。”

    安多拉放下了叉子，颇感意外：“今晚结束？”

    “嗯，是市长说的，最快下午，最慢晚上，局里就会发出撤收命令，到时候咱们就都解放啦。”

    “哈哈，卡罗拉大哥，你是想女儿想急了。”

    “胡说，我一点都不着急，早上顺路回去了一趟。”

    “对了，阿克亚怎么样了？”

    “跟没事人似的。你是没看着，他胃口比你都好。”

    “唉，毕竟人家有美女医生忙前忙后，悉心照料。哪像我哟，整天只能用咖啡消愁。等回去了，我高低装个病，让露娜好好照顾照顾。”

    卡罗拉敲了一下安多拉的头，笑着说：“别给人家添乱了，这两天露娜忙得不可开交，说不定结束以后，她还需要照顾呢。”

    “哎呀，那我可以报个名啊。”

    “有做梦的工夫，还是收拾收拾东西吧。”

    “知道啦。”

    安多拉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看着卡罗拉走出房间。门关上的瞬间，他收起笑容，胃口也没了，只顾看着桌上的笔记。

    “还没出成果就结束，说不定，盒子已经拿不到了。”

    翻译工作进行到现在，安多拉不再担惊受怕，探求心已经占了上风。越是翻译，他越想知道，这些笔记和书籍后面的真相。

    那天，他灵光一闪，察觉到一个难以置信，但又有些合理的结论：马尔托恩魔盒的研究与人体有关。这几天的工作下来，他越发觉得这个结论无比正确。

    众多笔记中，有一本是世纪战争期间，阿斯托利亚马尔托恩魔盒研究机构内，某个研究员的日记。从内容看，这研究员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日记里有不少抱怨和骂人的话，都被暗语代替了。对照其他笔记，安多拉发现这暗语是研究员自创的，而日记内容是安格语和暗语的组合。前后一分析，这个暗语在安多拉面前，如同一层轻纱。

    骂了几个月以后，日记的最后几篇，突然出现了大段大段的暗语。安多拉翻译了两篇，里面涉及到了盒子的实验内容。把这些写进日记，大概是想报复一下受到的不公待遇吧。不过因为研究员身份不高，这些内容没什么细节。

    但全部翻译完毕后，安多拉注意到了一件事。

    某篇日记里，研究员提到了“六万人”这么个数，研究所里有六万人。后面几篇里，又陆续出现“四万多人”，“三万多人”，“两千多人”等等字样，不过没有说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安多拉参观过一些科研院，感觉跟文物医院差不太多。而即使是北冰国最大的皇家文物医院，占地1.7万平方米，全院下来也不过四百来人。要是有六万人，那研究所的面积都能超过两所锡兰大学了，怎么想都太夸张。

    联系之前的结论，安多拉大胆猜测：这六万人，是用来做人体实验的实验品。人数的减少，正符合实验进行中，不断淘汰实验品的情况。为了证实这个猜测，他不停地查找资料，继续翻译其他笔记和书籍，直到三点多，累得趴在桌子上打盹。

    现在安多拉敢说，马尔托恩魔盒在诞生的过程中，肯定有人体实验参与的部分。是为了制作？为了开盒？还是为了什么？不管哪个，都让他毛骨悚然。

    而这些，都将在今晚远离自己。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遗憾。

    咣——

    *****

    “一楼，什么情况？”

    正在走廊里看手机的卡罗拉抬起头，用对讲机向一楼的警察喊话。这是撞车的声音，还有一个刹车声的前奏。

    “没事队长，有两个轿车撞上了。话说这路上都没几辆车也能撞上，真会开。”

    卡罗拉也觉得有些奇怪：“司机下车没有？状态怎么样？像不像喝酒或者吸毒？”

    “下来了，其中一个好像说，是为了躲人才撞上的。不过奇怪啊，附近没看见有人，难道这么快就跑没影了？”

    “不要大意，看紧……”

    没等卡罗拉说完，车辆相撞的声音又来了，而且接二连三，好几辆车不知怎么开的，莫名其妙就撞向路边店铺，路灯，围栏，原本通畅的马路一下子拥挤起来，司机们纷纷下车，一头雾水，互相指责，乱哄哄一片。

    “队长，又有好几个车撞了，好像不太对劲。”

    “全体注意！外面的人都进来，所有人到一楼去，把两个门看好！”

    经验反复警告卡罗拉，这是敌人的障眼法，目的是制造混乱，趁机冲进来，说不定已经在外面埋伏好了。

    “卡罗拉大哥，出什么事了？”

    安多拉也跑出房间，车祸的声音只是吓了他一跳，卡罗拉在门外喊的那一连串命令可让他坐不住了。

    “别出来安多拉，在消停之前别出来。”

    “队长！后门有人来了！”

    “太快了！”

    警告的声音从对讲机里喷薄而出，接着就是一阵枪声，卡罗拉连忙掏出手枪。

    “后门的人，拦住他！”

    “哇！”

    “队长小心！他上墙了！”

    “上墙？”

    没等卡罗拉明白过来，背后的办公室里哗啦啦乱响，有人撞开窗户，拨开窗帘，一跃而入。他一身黑衣，头戴半黑半白的面具，刚落地，便微微抬头，面具正对着安多拉。

    “快走！”

    推了一把安多拉的卡罗拉，立刻举枪射击。但他的子弹在SHADOW面前跟没有一样。SHADOW一个箭步就冲到他怀里，匕首一横，配合着躲避动作，流畅地挥出。

    卡罗拉只能小退一步躲避，被匕首划开了衣服。只这一下就让他明白，这不是自己能打赢的敌人。

    但是，他没法逃走。

    第二击紧跟着刺来，卡罗拉扔掉手枪和对讲机，试图抓住SHADOW的手，但才张开手，匕首已经顶住了他的肚子。下一秒，就捅进去一半。

    “唔！”

    SHADOW抽出匕首，带出一地的血。卡罗拉摇晃着跪下，SHADOW把他踢倒，迈过去要出屋。

    “你……休……想……”

    暗影剧毒侵蚀着卡罗拉，他没法绷紧肌肉，但依然挤出最后的力气，两手像钳子一样，卡住SHADOW的脚踝。SHADOW挣了两下，竟然挣不开。

    “别……跑……”

    扑哧——

    走不脱的SHADOW扎穿了卡罗拉的胳膊，脚踝还是被紧紧抓着，他干脆连捅了好几下。一下，两下，地上的血都流进了走廊，卡罗拉一动不动了，SHADOW这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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