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游乐场

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向我们，我知道，这些眼光只属于林励凡而已。他身材挺拔，干净俊朗，气质阳光高贵，自然是人群中的佼佼者。还好对这样的注视我早就习以为常，这是他自带的能量。

    我的身体已经疲倦到几乎不能走路，整个人由内到外都烦躁起来。校园里随处可见像被胶水黏在一起切割不开的情侣，晚上的学生宿舍楼下永远同时上映着几对少男少女拥抱亲吻，难舍难分的桥段。在提议来这里的时候，我忘了这是每一个大学校园里都存在的一道风景。他们轮番在我的胸口重重地踢了一脚又一脚。

    我像疯了一样把林励凡拉扯到一幢学生公寓黑暗的拐角处，对着他大叫：“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这哪有什么值得看的，回去坐着发呆也比在这好！”说完我憋住泪水转身就要离开这个地方。

    林励凡追上来一把拉住我，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我：“安小落，你搞清楚好不好，是你自己坚决地说要带我来看看美好的大学校园，现在不开心了，朝我发脾气了哈。好，是我没有拉住你，是我的错，你有什么气就撒出来吧。”

    我很想像以前一样在他面前永远做那个对的人，把所有不开心的情绪全部向他发泄，可我现在却什么都不想说，也没有力气发泄。六年了，我已经习惯没有他在身边，我早已经有了自己消解烦恼的方式。

    我靠在一棵树上，闭紧了嘴，任泪水在脸上肆虐。

    林励凡柔声说道：“小落，我知道，一个人的日子很苦，特别是你的一个人。你现在连在我面前都习惯沉默了。也好，小落也长大了，能解决自己的事情，可我希望你不必时时坚强，至少在我面前，你不需要。”

    我靠在他身上，自私地想：是啊，如果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就不会那么傻，不会犯了傻也没有人可以依靠。

    我的情绪平静下来后，林励凡说：“你来这里看看也好，你别看那些男生女生现在跟粘了胶漆似的，他们中最后能走进婚姻殿堂的，连百分之五的概率都达不到，走不下去没别的原因，就是现在太年轻了，他们对生活的好多事都迷迷糊糊地，何况是最需要用心经营、变化多端的爱情呢？顾晓生，他若是还念书，现在就是他们的其中之一。”

    我回答他：“可是，只要足够爱，只要坚信，没有什么人和物质是能分开两个人的。”这就是我的爱情英雄主义，从小被武侠剧和偶像剧洗脑的结果。

    他说：“对，你说的就是那不到百分之五的部分，那百分之九十五的风险，出现的概率可是要大得多，是绝对不容忽视的。”

    我苦笑一声：“投资风险评估做多了吧？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嘛。你们最后还不是为了那百分之五的可能冒险了？”

    “是，可是你跟顾晓生走到最后的胜算，连百分之一都不到，你们弥补不了那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他认真地看着我说。

    我呆呆地看着他，百分之零点几，这个概率值得我为它拼尽全力吗？

    第二天林励凡说去爬山，他五点钟就给我打电话催我起床，说要迎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我实在是困倦得不得了，在他的电话催促中最终挪到七点钟才出门。见面后当然少不了他一通好骂，“安小落，我真想直接跑到你家踹门而入，一把把你从床上拽起来，再一盆冷水泼过去，看你还起不起得来，清不清醒。我好好的计划都被你给破坏了，还害我等了你两个小时！”

    哎，不懂他又有什么挑战底限的计划。

    我们爬到飞燕山顶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钟，阳光正好，又晒不疼。那是我第一次爬上这个城市最高的山顶，对于不爱运动的我来说这实在是不足为奇。上一次爬山还是在大二的时候班里组织的秋游。

    山是那么的绿，山上的空气是如此让人畅快。

    飞燕山山形整体上看像一只展翅飞翔的燕子，所以取名叫飞燕山。在飞燕山的山顶还可以看到大半个省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像一根根钢筋水泥筑成的柱子；城市干道像折线一样从城市的北部延伸到南部，无数的车辆井然有序地在上面穿梭而行；城市公园远看像一个草堆；鲜艳的星星点点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不规律地点缀着，那应该是美丽的樱花了；母亲河像游龙一样灵动，从市中心蜿蜒而过，横穿整个城市。江面上还隐约可见尚未散开的雾气。我第一次俯瞰这座城市，原来它美得像一幅水彩画。

    “叫你早些起来你不听话，不然我们还能看到日出的景色。”林励凡嫌弃地看着我埋怨。

    我抱歉地朝他撅嘴：“人家困嘛，昨天玩得那么累。”

    “你看”，他指着对面跟我说，“日出的时候，以太阳为出发点，无数根光线从那边喷射过来，整个城市铺上一层暖黄色，像一袭轻柔的纱，熠熠生辉，江面上烟波雾霭，朦朦胧胧的，非常好看！”

    “你看过？”我问他。

    “恩，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仍然看着对面，悠悠地说。

    他突然豪气地跟我说：“安小落，看着你眼前的这个地方，朝它大喊几声！”

    “啊？我说什么呀？”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你喜欢它，或者骂它几句，说别的也行。”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可我也不想骂它呀。”喜欢和不喜欢我都习惯悄悄地把它们藏起来，说出来仿佛没了安全感。

    林励凡又对我报以嫌弃的目光。他把我落在一旁，自顾自朝着那些高楼大厦大声喊：“安小落。。。。。。快点好起来。。。。。。彩虹很快就出现。。。。。。别着急，好吗。。。。。。”

    我泪流满面，也对着前面吼出来：“林励凡。。。。。。我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保证。。。。。。”说完我们尽情大笑了一场。那时候，我笑得真是痛快，笑到没有了力气，那种笑，一般只属于童年。我感觉到我的头上有光晕在盘旋，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心里已经没有任何阴霾，在不久之后我会得到我想要的爱情，我会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