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首会散了之后,霁慕白在朱雀门外等到家主。
已是黄昏,残阳血染,难掩霁慕霖凝重的脸色。
“先回去吧。”霁慕霖越过他,又补一句:“别多问。”
霁慕白本想提一句夜柏嫣,听家主这么说,只得罢口。
他们回到四枫院,那里暂且成了霁慕家人的下榻处,悬灯纷纷点亮,采办的小厮进进出出,动作很轻,院子里安安静静的。
霁慕苍早早地出来迎,他的身份是大都护的秘书了。本来崇明阁没这个文职,是霁慕霖看在珏夫人的面子上专门为他设的。
“你先去。”霁慕霖挥挥手打发了霁慕白,然后便带着女婿走了。
霁慕白定定地站着,望向家主和父亲的背影,才发现自己的身量已经高过了对方两人,这让霁慕霖原本那山岳般沉重的气势缩水不少。他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家主并不高,也没那么伟岸。
“慕洲是静灵界的一份子,不是你们的堡垒,霁慕家也不是固守祖业的土皇帝。如今这天下局势变幻莫测,谁都不能独善其身啊。”
——夜柏嫣的话余音绕梁,霁慕白感觉脑子里有闷雷过滚,迷茫更甚。
“少爷,少爷?”一小厮唤道:“有您的信。”
霁慕白垂下眼,瞥到一封呈递上来的信件,陌生的字迹——霁慕白公子亲启。
他随手接过,回自己房里去,路上再看了看信封,寄信人叫做,游豫?
奇怪的名字,霁慕白没印象。
信是昀州寄来的,他拆开来,随便扫了几行,更感觉莫名其妙。这陌生人既不是攀关系也不是打广告,而是一副老朋友的语气?开头颇为熟络地寒暄,说自己一切都好,就是做生意赔了本,欠了一屁股债暂且躲起来了,还让他不要担心,要吃好睡好,等自己避过风头就再跟他联系。
霁慕白在房里坐着,来回读了两遍,先是一脸迷惑,紧接着眉头越皱越紧,蹭得站了起来。
——这墨水的味道!
他捏着信纸的手在抖,巨大的耳鸣声几乎刺穿鼓膜,血压飙了上来。
霁慕白难以置信地将那信纸贴到鼻下闻了闻,然后拔腿就跑,直奔道场。
咣当!
轻薄的木门被他暴力拉开,震得整座道场哗哗得响。但出乎意料的,里面有人!霁慕霖翁婿二人直愣愣地盯着他——他们居然选择了在这儿谈事情。而霁慕白仿佛看不到似的,冲到尽头拆那暗盒去。
“你,你做什么?”霁慕苍从没见过这样的儿子,吓得他有点懵。
霁慕白置若罔闻,埋头翻找那暗盒中的小零碎,藏在这里的信件也散了一地。终于,他翻出一个手工木盒,里面躺着半块漆黑的墨锭。
那是当年,琾彬洲无聊的时候带着他一起做的,里面加了乱七八糟的香料,全凭当时兴趣,连配方都没记下来。因此那味道独一无二,琾彬洲自己也复制不了。当时他们一次只做了一块墨锭,一分为二,琾彬洲临走前取走了另一半......
霁慕白闻到墨锭的味道,和信上的对比,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是他半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一身酣畅淋漓的汗水打湿他的衣服。确定了,琾彬洲活着!他来信了。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恍如死神追命,把他喷薄的喜悦瞬间踩得没影。
几乎是下意识动作,霁慕白挥手召风,将一地的零碎全都扫进暗格封住,然后站起来转身立定,父亲正好走到他身前一步,堪堪停下,两个人的阴影互相照在对方脸上。
犹如对峙!
然而灵武者的威压是不容易收住的,尤其霁慕白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候。他爹一个文弱书生被震得向后一仰,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才知道这个乖顺听话的儿子有如此沛然不可抵的一面。
“那是什么?”霁慕苍喘着气,指那暗格:“你藏起来的是什么?拿出来!”
霁慕白做出保护姿态,一步不退,眼中有火在烧,“父亲不要看。”
霁慕苍瞠大眼:“你说什么?拿来!”
然而霁慕白一步不退,眼里悍然写着——难不成你抢得过我吗?
霁慕霖两眼一眯,低喝道:“霁慕白。”
“……”霁慕白这才动摇了一下。
霁慕苍一看有家主撑腰,自己动手去拿了。
霁慕白不敢推他,意识已经空白,心跳快要从胸腔蹦出来了。他掌风护着那暗格,控风如控手,转身错步间发力一拧,“咔嚓”一声,直接将那暗格整个从墙上卸下!转眼就要落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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