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她从茶几第二层掏出一份报纸,抖落开指了指上面的头版头条,塞到我眼皮底下,“这是严潮姑父吧?”
我当然知道这条新闻写了什么,我几乎倒背如流,可我哪里敢看,我别开头有些心虚说,“是吧,我也不是很熟悉。”
我妈又指了指林维止旁边的背影,他戴着精致腕表的手还搭在我纤细的腰间,当时被触摸不觉得怎样,只是很喜欢置于他保护下的安全感,可此刻看上去竟然有点面红耳赤。
我妈将报纸再次贴向我眼睛,以防我看不真切,“这个背影,你眼熟吗?”
她不是擅长斗智斗勇的人,也不怎么细心,否则我爸也不会出轨二十年都没有被发现,她就擅长撒泼吵闹,尽管她的智商教书育人绰绰有余,唯独和别人攻心计毫无胜算,她也没有那样的气度,知道什么势必心直口快,她如百分百果确定是我,绝不会这样询问,直接就扇我巴掌了,所以她仅仅停在怀疑的阶段。
我故作镇定看了一眼,十分冷静摇头,“不认识,但我能确定这不是严潮姑姑,可能他女秘书吧。”
我妈指了指停在一侧的黑车,“报道出来了,他女秘书在车里副驾驶,把他们送到公馆就走了。你说这不是严潮姑姑,那他把一个女人带回自己的住处,这是出轨了吗?”
出轨这个词在我家特别敏感,比晚上吃什么提及的次数还频繁,我妈时不时就拎出来敲点我爸,以致于他最严重时候上网搜索怎么治疗抑郁症,简直快要被逼疯了。
“这和我们又没关系,他出不出您这么关注干什么。”
我妈糊涂了,她从我爸胸前把老花镜抢过来戴上,看了看报纸上的背影,又看了看我,“这女的不是你吗?”
我立刻装作无辜惊讶瞪大眼睛,“谁?”我指着自己鼻子,“我?怎么可能,这不是太荒唐了。”
我妈沉默思考了半响,我故意用非常好笑的表情来掩盖自己的心虚,逃避她狐疑的审视,她非常了解我,我如果犯错了会紧张到语无伦次,绝不可能这么淡定笑得出来,她长长松了口气,把报纸卷起来打在自己手心,啪地一声吓我一哆嗦。
她抬起脚狠狠踹在始终沉默不语的我爸小腿上,“有你这么猜忌的吗,这是你亲生的闺女,你拿她当什么,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和前男友玩儿不伦恋?她是我生的,她有多单纯我能不知道吗,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会这么做,你不要脸出轨,别拉着自己女儿下水!她这点可不随你!再说她和邹毅都要结婚了,她可能做这么荒唐的事吗?林维止是严潮姑父,语语和严潮曾经的关系注定长幼有别,她是傻,但她不疯,我们从小教育她,她能这么不懂事吗?能这么祸害自己吗?能这么糟蹋阮家的声誉吗?”
我闭了闭眼睛,手指死死捏住沙发罩,大气都不敢喘。
我妈每句话每个字都像是一根长长的尖锐的针,扎在我心头上,疼得我窒息。
我爸被我妈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没反驳,只是一口接一口饮茶,闷声不语。
他的沉默让我心慌意乱。
我爸不好糊弄,他是资深出轨专家,婚里婚外的是非曲折,他门儿清。他脸上的凝重让我知道这事恐怕捂不住了,我催促我妈给我煲份猪蹄,稍后带走给邹毅他妈尝尝。
我把她糊弄进厨房后,小声试探着喊了句爸。
我爸晃了晃被喝干的茶壶,用浓重的低音炮慢条斯理说,“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林维止养在公馆的女人是你吗?”
我紧咬嘴唇陷入激烈的矛盾和挣扎中,脑子里两股声音几乎把我撕扯炸裂,承认就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我的家庭我的人生都将发生翻天股的变化,我现在没有勇气也没有准备去面对那样的混乱。
我正在犹豫该怎么编个谎,我爸忽然抛出一枚重磅炸弹,“我见过你在他车上,他搂着你,喂你吃蛋糕。”
噗——
我一口陈年老痰从喉咙呛了出来,我咬牙咽了回去,但眼睛已经虚得根本不敢看他,我爸扫了一眼厨房内给猪蹄刮毛的我妈,“知道你妈最恨什么吗。”
他顿了顿,“恨破坏婚姻的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她都痛恨,包括我,我也恨我自己,我为了一时之快,伤害了两个家庭,两段本该和谐美好的婚姻。所以你知道我多么希望我的女儿不要步我的后尘,当你成为一段婚姻的破坏者,不论结果是好是坏,是成功取代了对方的妻子或者丈夫,还是最终分道扬镳,人生都是一笔巨大的污点。这个社会永远不会承认祝福偷来的婚姻,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