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上了不知多少艘,你现在急着下来,恨不得六亲不认,你以为你下得了吗?温兆腾带来的纪检组查你们,也查维止这样的商人,你和多少商人有勾结,你数得清吗?徽卿已经说了,维止有事求你,你帮他渡过去,等你有难他也会为你尽力,你不要人到老了,还犯糊涂做绝种!”
何政委喘着粗气,并没有再和她继续争执,何夫人最后一句话点醒了他,他有把握温兆腾能从根基扳倒林维止吗?他没有。温兆腾手段卓绝,是上面控制机关的一张王牌,林维止也不是善类,他如果没有点本事能在藏龙卧虎人吃人的名利场混到金字塔尖的位置吗?显然不能。
如果林维止不被彻底扳倒,自己在大难关头如此凉薄无义,连手都不伸一下,他会不会报复?
何政委不动声色咬住烟袋嘴,一口接一口吸食,他觉得自己骑虎难下,怎么当初会和这只老奸巨滑的狐狸扯到一起,无形之中上了他早就算计好的船,想要下来却不是易事了。
林维止放下喝空的瓷杯,他手指触及茶壶边缘,被热温烫红了肉,他没有立刻移开,而是绕着壶盖来回摩挲,“何政委,现在的深城陷入一团迷雾。我们都不知道下一个轮到谁,我不是问心无愧,政委您也不是。在我了解到温兆腾经手深城肃查后,我调查过这个人。他的为人处事,官场之道,不逊色何政委四十年的从政经验。一个如此危险的人物,手中握着权,握着势,还有什么能阻挡他吗?深城的仕途,并不平静。现在维滨陷入舆论中心,我是想请您出面平息,可这事如果您实在为难,我也不强求。”
他说完露出一丝颇有深意的笑,“据我掌握的可靠消息,上面亲手批示温兆腾先斩后奏的特殊权力,您该知道,什么人才能配得上先斩后奏的尊荣,政委这样的位置,一旦有人捅出点什么,应该能吧。我会尽力为您留意,不让那些风声泄露,危及您的晚年生涯。”
何政委吸烟的动作一滞,他喉咙似乎呛了一口,吐不出来,吸不进去,就这么梗着,他抬眸看向林维止,他脸上讳莫如深的表情令何政委觉得骨头发寒,深不见底的眼睛里迸射出的精光更令他头皮发麻,浑身都像是滚在钉板上,说不出的难受。
这样的目光,这样的气场,真是骇人。
海啸地震泥石流同时播发释放出的波动和震撼,都不足以匹敌林维止这一双摄魄的眼睛。
何夫人哟了一声,她问严徽卿这一次真这么严重吗。
“当然,义母,维止这样厉害的人都束手无策,您可想而知,其他人是怎样坐立不安了。温兆腾和别人不一样,他软硬不吃水米不进,如果没有高他一头的人强行压制,他根本不会收手,维止这条船上,不能曝光的人太多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麻烦义父。”
何夫人对何政委说不如就帮一帮,自己女儿女婿也不会亏了你什么,维止在深城的面子很大,仕途他也不缺人,要不是能压住温兆腾的人寥寥无几,孩子们能打扰你这敏感人物吗。
何政委被吵得心烦意乱,他把烟袋重重撂在桌上,披着一身火气站起身,倒背手往二楼走,何夫人喊了他一声,他不耐烦摆手,“回去等结果!这是容易的事吗,我不得要时间!”
严徽卿喜不自胜,她大声说谢谢义父,何政委没有答话,背影消失在二楼一扇门里。
何夫人热情挽留他们吃晚餐,可这一次也算不欢而散,严徽卿当然清楚这饭不能吃,也许吃的过程里就又前功尽弃,她推辞家中还有事,改日再来登门感谢义父,便挽着林维止走出何府。
她坐在车里隔着窗子朝庭院挥手,何夫人与她道别后转身回去,门关上的霎那她忽然张口,“维止。”
这是一句低沉的,嘶哑的,有些沧桑的声音。
林维止偏头看她,问她怎么。
她盯着玻璃上自己的脸孔,有几分模糊,她朝上面呵了口气,用手指一点点擦拭掉,她发现还是不清晰,可这一丝模糊朦胧,显得她更加好看,犹如罩了一层薄薄的雾,雾中她无比精致,柔和,她记得自己十年前就是这样的容貌,她很漂亮,父亲又很有钱,那时喜欢她的男子能排满长长的蓝水桥。
她心高气傲,直到遇见他。
瓦解,粉碎,破裂。
她从云跌入泥,一点点忘记自己的样子,只记得他的样子,深深的刻进骨头里。
她看到自己和他逐渐重叠的脸,他总是那样清俊儒雅,令人着迷,而她呢,她每当看到他们重合的样子,都失掉了看下去的勇气。
她收回视线,盯着前方平坦的不断后移的路,“我们这场婚姻,到底有多少利用,又有多少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