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陵南停了停,未见那男子有所反应,连惯常的笑声也未闻,不觉有些奇怪,挪了几步凑近了些,原想瞧瞧对方是否入定了,哪知脚刚踏上潭边石块,男子骤然睁眼,一双眼中冰雪满布,巨大的威压顷刻如泄洪决堤般汹涌扑来,小姑娘顿时只觉心肺被牢牢钳制,压得她透不过气来,紧接着整个身体直直向后飞去,砰的一声重重摔到地上。
比起第一回被那男子摔开,这回倒地已没上回那么疼。曲陵南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她从不知道,有人能不动手脚,仅凭身上散发的不可见威压便令他人噤若寒蝉,几近窒息。那种源自内心觐见高山壮阔,长河奔腾的浩瀚敬畏由然而来,竟能令人匍匐在强者足下,蝼蚁一般惶恐不安。
可为何会这样?
因修为差距甚远,因实力上强弱对比太过迥异,则弱的一方便必须只能低头臣服?
但是强者从何而来,人对强者的敬畏从何而来?
天之浩淼,地之广博,星辰之高远,日月之恒长,人活在其间,皆是顶同一片天,踩同一块地,为何他比我强大,我便要匍匐其足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曲陵南想起她在山野中打猎,毒蛇猛兽莫不比她凶猛百倍,然她心底从未因力量悬殊而自觉卑微,妄自菲薄,也从未因宰杀了哪头大家伙便自满自得,自以为是。
她的小榆木脑袋里只装着吃饭两个字,天大地大,大不过人的一张嘴,故虽处忧患困穷,却从未屈志。走兽也罢,猛禽也罢,在她眼底只有能猎与不能猎俩种。
而在她眼中,这男子与那等走兽猛禽并无甚区别,她与他之间纵然实力相差甚远,穷她一生,也许终究无法望其颈背,然一旦对持,则刀下谁死谁活,并不是看这一刻的气势孰强孰弱。
在金丹修士骀荡恣肆的威压跟前,小姑娘憋着气面无表情,她双手握拳,心忖这男的果然一人呆这太久,吃没吃好,喝没喝好,自己好意劝他莫要再食虫子脑子那等腌臜之物,他非但不领情,还发了火。
好吧,既然说不通,那便打一架。
她拳头攥紧,盯着那男子藏于宽袖之下的手,只待他一动,便存了飞扑而上一拳揍到他鼻梁上的念想。
这一次决不让他有机会施法令自己动弹不得。
可等了半天,那男子也只是面容严峻散发瞧不见的压死人的气势,真刀实枪却不见有一星半点,曲陵南满身的斗志无处可泄,不觉有些不耐,问道:“喂,还打架不打咧?”
那男子微微一愣神,随即勾起嘴角道:“小孩子果然是要好好教导才懂点道理,也罢,本道便勉为其难,为你讲些规矩罢。”
他衣袖下捏诀的手掌翻转,曲陵南猛地飞跃而上,直取其面首,但未跃过水潭,便见男子微微一笑,手一挥,疾风平地而起,席卷而去,曲陵南被刮得倒飞出去,再度重重落于地上。
只一霎时,小姑娘清叱一声:“再来!”话音刚落,人又如炮弹般弹起,仍旧攥着拳头扑面而去。男子略一扬眉,眼神中透露出三分兴味,手势一弹,这回的疾风夹着火光呼啸而去,曲陵南情急之下扭腰避开,却仍让火苗撩上额发,她狼狈滚地,于潭水边舀水浇到头上,嗤的一声火被浇灭,鼻端闻到一股头发烧焦之味。
“怎样?”男子带笑问,“小丫头可晓得些道理了?”
曲陵南茫然问:“晓得啥道理?水能灭火么?这我早就晓得咧。”
男子笑容一僵,提高声音道:“胡扯!本道是教你一介凡人,在修士跟前便该知进退,知卑微,知敬畏,知恭谨的道理!”
他手自袖中展出,十指优雅若白莲绽放,可他掌中却凭空浮起一团火焰,男子嘴角的笑容又重新浮现,他温柔地道:“小姑娘,对不住了,你这头头发太长,本道替你清理一下如何可好?”
他话音未落,那火焰已飞出掌心,冲曲陵南飞了过去。曲陵南倒地一滚,可那火球却如有了生命一般自半空中拐了个弯追了上去。曲陵南惊诧之余不忘逃命,可惜她速度虽快,那火球比她更快。曲陵南横下一条心,直奔潭水而去,她想得很简单,水能灭火,她躲于水中,那火便拿她无法。
哗啦一声水响,小姑娘第二回跳入寒潭之中,可她自水中一睁眼却吓了一跳,那火球竟也能落水而至。碧色水中一团橘黄色的火球如影随行,怎么瞧怎么诡异,曲陵南刚看清那团火芯部有蔚蓝的光,便觉着脑后头发被瞬间点着,顷刻间于水中毫不影响,烧得噼里啪啦。
曲陵南正无计可施时,忽觉身子被人横空拔出水,一股看不见的力道将她狠狠甩到地面,她顾不得摔得七荤八素,伸手一摸后脑,果然那留着黄不拉几的头发被烧得七零八落,不用揽镜自照,也知道此刻自己比那耍猴的还滑稽。
好吧,看来是打不过那个混蛋。
“我认输。”曲陵南干脆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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