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七冷冷道,他对南瓜就没给过好脸色,可抵不过南瓜对韩大哥的崇拜之心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即使韩七换声期的声音自己都听不过去,可南瓜觉得世上没人比韩大哥说话更好听。为了也能变成像韩大哥那样的声音,他吃下几大碗糙米干饭,嗓子倒没哑,肚子却吃坏了,蹲在茅房里整一天,臭不可闻。
再看韩大哥的长相,南瓜深深觉得不公平,韩大哥没见过自己亲生的爹娘都能长得那么好看。再看看他的爹娘,阿娘还好说,满庄子就数她最白净漂亮,几个姐妹都比不上阿娘生得好,全怪阿爹,谁叫他小眼睛塌鼻子,拖累得姐妹们个个眼小鼻塌,皮肤黑黝黝的。
南瓜不开心,所以逮住秋娘当作出气筒,可是把人弄醒,他知道自己又犯下错。
韩七走向屋里醒着的另外一个人,那婆子赶紧闭眼装睡,没用,韩七手风狠快砸在婆子的后脑勺,一把提起她人架在肩上,另一只手臂挟着秋娘,打开房门,走向寺后小门外小梁氏预先准备好的马车中,把两人抛在车里,又折返回去。
地上的死人当胸还插着匕首,韩七抽出兵刃在她身上抹净血渍,这老婆子又肥又壮刚咽气,沉得像头猪,韩七只好单独驮她一回。
最后,他扛着宝柱,驾起南瓜,把两个都扔到车里。
“看好他们,我去去就来。”韩七说话没半句废言,从身上另抽出一把短刀塞到南瓜手里,冷哼:“臭小子,倘或有人跑了或喊出声,你自己看着办。”
南瓜好似没听见他说话,手里捧着沉甸甸的短刀,兴奋地说:“韩大哥,这把刀送给我罢。”
韩七无语,这小子跟他不在一个脑回路,他哼一声扭头往回走。
四周黑通通的寂静无声,来来往往折腾几回,这半天没见一个僧人或小沙弥,韩七猜测小梁氏事先卖通寺中的主管和尚,特地不放杂人过来。
倒好,与人方便与己也方便,省下韩七许多事,他惟一有点困惑,镇国公怎么没能来,大概是也被小梁氏绊住脚脱不开身。
宋十一郎听完,狠捶一记树干,震得翠绿的树冠纷纷摇晃,“阿瑶身边全是这号人,让我怎么能放下心。”
此时天色由暗转微明,林中白雾缭绕,只能看到几十步开外,韩七也已换好衣裳,故意松开领口,露出锁骨和半块结实的胸膛,腰间系佩镶着宝石的长剑,乌发笼着翠冠,一身上乘的流云锦衣被他穿出几分浪荡子的气味。
他面庞偏黑,剑眉长入鬓,鼻梁挺直,嘴角呈好看的角度向上微微翘起,似笑非笑,惟一双眼睛如海般泛着浅蓝色,眸闪漆光寒星点点,带出不符合实际年龄的老成和杀伐决断。
任谁单凭外貌也猜不出他只有十六岁,其实韩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生辰又在哪一天。养父从一个垂死的农妇怀里发现他,抱回去扔在称盐的秤上,不多不少刚好七斤,当即拍板给他取名七郎,当成亲儿子养大。
如今他老人家性命垂危,韩七上京特为请顾神医,盼着岐黄高手能妙手回春治好养父的顽疾。
韩七此前没来过洛阳城,两眼一抹黑,他又带上熟知京城的宋十一郎。可宋家的事过去不到一年,宋十一郎长着一副典型的宋氏儿郎脸,不敢踏进京城半步,无形中又拖了韩七的后腿。
“既然不放心,走时带上便是,啰里啰嗦真麻烦。”韩七蹲在小溪边洗干净手上的血迹,就着溪水洗了把脸,神清气爽准备下山,把秋娘几个扔给宋十一郎处置。
“那车被人做过手脚,再行上五六里路该要散架。”韩七走时甩下话,高大骄健的身影消失密林中。
最毒妇人心,宋十一郎在原地定了有片刻,之前刚出万安寺,他找借口打发南瓜回去。
那孩子得了韩七的短刀,高兴得忘乎所以,生怕再见到韩七,又被他索要回去,竟是前所未有走得利索。
宋十一郎掀起车帘,车上活着的三个人也已醒来,瞪着惊恐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他。
他们想跑也跑不掉,南瓜怕自己办不好韩大哥吩咐的事,找出绳索将几个人捆得结实嘴里堵上破布,别看他不到十岁,总归是成日在庄间田野厮混,比寻常的孩子气力大许多。
宋十一郎先抽掉宝柱嘴里的布,问他镇国公和秋娘的事是否为真?
宝柱连连点头,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举证说出许多镇国公和秋娘干下的丑事,那娘儿们和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宝柱可不想当冤大头。
宋十一郎不怒反笑,转头抽倒秋娘嘴里的布,一脚蹬在车身,追问一句:“宝柱说的可都是真?”
“宋十一郎,求你放奴一马,奴以后再也不敢了。”秋娘嚎啕哭出声,比她在万安寺禅院里姬瑶面前的认错诚恳多了,说完她意识到什么紧捂着嘴巴,面如死灰,恨不得咬断刚才说话的舌头。
宋十一郎是逃犯,秋娘一语道破他的底细,不死也得要死。
“你认得我。”宋十一郎轻笑一声,然后是哈哈大笑响彻山林惊得鸟儿飞起。
约莫过了一柱香功夫,一驾马车驶出山林,马儿像受过惊直直冲下后山崖,底下是一人多高的杂草,连车带马跌落下去没入草海打出一个漩涡。
宋十一郎提着半干的长剑一路追随过来,凝望山崖下,坐守到天黑等韩七回来,半尺绝境容他片刻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