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饶交情最浅,自然不会对怀饶的决定有什么意见。
怀饶对三人颔首示意了一下,想扶西门吹雪回去,西门吹雪脚步未动,抬起空下来的那只手缓慢却坚决地拉开了怀饶的手。
怀饶也不是非要粘着西门吹雪,只是怕西门吹雪在这儿出现什么问题,“不要逞强。”
西门吹雪决定未变,将怀饶的手推离自己后,抬头平淡道:“我没事。”
“真的?”怀饶不相信,凑上去问。
这一下动作太猛,几乎要撞上西门吹雪的脸,西门吹雪双眼一瞪,脸上闪现出一丝不自在,很快归于平静。他侧头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怀饶奇怪西门吹雪的反应,但还没等到他去整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西门吹雪已经先他一步,离开了原地。
真不愧是父子啊,都这么喜欢丢下别人自己走。怀饶包容地一笑,对目瞪口呆的三人拱手示意了一下,追了出去。
西门吹雪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步伐就是比平常人快了一些也很快让怀饶追上去了。此时正是街市上人最多的时候,怀饶与西门吹雪一温一冷两个相貌不凡的男人并排走在一起,引起了不少人注目。两人都不是会拿普通人怎么样的人,但对待那些或好奇或仰慕或不怀好意的目光态度却是截然不同。西门吹雪目光如寒刀,扫到谁身上谁便不敢再太过肆意,而怀饶不管对着抱着什么态度人,总是看透了,仍是温笑回之。
“我觉得我很久没有逛过街了,这么热闹的感觉还不错。”怀饶随手买下一个模样可爱的泥人,捏着固定泥人的棒子转了转,感叹道。
怀饶的语气并不像埋怨,只是单纯地享受似的感受,他是真的为平平常常地一次逛街而感到高兴,即便会被人像对待猴子一样围观。西门吹雪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放缓了前进的步伐,神色复杂地看着怀饶。
接受到西门吹雪的目光,怀饶动作一顿,误会了他的意思,恍然大悟地解释道:“小怀饶的那几次不算。”
“为何不算?”西门吹雪鬼使神差地多嘴问了出来。
怀饶双目亮了亮,将手中虎头虎脑的小娃娃递给西门吹雪,却没有开口的意思。西门吹雪无言地盯着那娃娃许久,见怀饶似乎是他不接就不回答的意思,心中是想不屑地转头走人,手上却还是接过了那种他从来不会碰的泥娃娃。
“因为那只是小怀饶留给我的记忆,一点都不像自己经历过的一般。”怀饶弯着眉眼,回答。
西门吹雪捏着泥人的手指颤了颤,随后拿着泥人垂下了手,冷淡地应了一声。
虽然西门吹雪还是那副冷清的样子,但怀饶知道此刻西门吹雪对自己没有那么抗拒了,他歪头注视着西门吹雪,问:“你刚刚怎么了?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西门吹雪身子一僵,随后恢复正常,“没问题。”
怀饶可没有忽略西门吹雪那一僵,只是看西门吹雪不想说,也不强迫,笑着应道:“那就好。”
一时没了话,两人无声并排而走,在这四周都是喧闹的街市好似从画中走向了乱世繁华。
明明也没什么特别想看特别想买的东西,但两人谁都没有加快脚下的速度,仿佛他们就该这样行走,这样享受偶尔一次的喧闹与嘈杂。
不知何时,街市终于到了尽头,怀饶停住了脚步,看了一眼西门吹雪,以及和西门吹雪的气质格格不入的泥人,舒心一笑,回头向没有因为他们离开而减少一丝闹声的街市望去,说:“我以前听人说过一首诗。”
诗?这种东西他们江湖人是很少提及的,突然听怀饶这么一说,西门吹雪一滞,看着怀饶的侧脸,却没有开口问。
怀饶似乎也不需要谁来问,头稍微往西门吹雪这边偏了一些,轻声念叨:“欢乐欲与少年期,人生百年常苦迟。白头富贵何所用,气力但为忧勤衰。愿为五陵轻薄儿,生在贞观开元时。斗鸡走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
西门吹雪停了半拍,说:“王安石的《凤凰山》。”
怀饶点点头,“斗鸡走狗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这首诗明里看似说要及时行乐,但暗里却是讽刺这种生活态度,怀饶当时听别人说这首诗时也没太大的反应,现在想来,若是当初他真的可以“斗鸡走狗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不管什么国家,不管什么怀家,或许他也可以现在这样,享受一番平常百姓的幸福。
不,那时或许比现在更好,因为他至少是一个人类,哪怕不会爱上任何人也不需要对喜欢的人都必须提着太多的小心和担忧。他想,若是有一天西门吹雪真的接受了自己,恐怕不论是西门吹雪还是他自己,谁都不能确定这是西门吹雪本身的意思还是受他的影响。
这是身为病毒带给自己,也是带给别人永远无法磨灭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