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夜未央。
我沿着岭顶往西走了约一个多时辰,借着夜眼,前面山峦还是无尽头。
一天半宿米水没进,我身上的虚汗出了一茬又一茬,步子也踉跄的更加频繁,脚踩在地上就像踩在棉花堆里似的,每一步都需费尽气力。
可茫茫黑夜,冷风嗖嗖,放眼四望,还是没有半点人烟的迹象。
难道今晚我要死在这荒山野岭里不成?
我走累了,累的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只觉得心脏像在捶鼓似的,咕咚、咕咚直响。脑袋也眩晕起来,看景物越来越花,越来越晃,最后一个踉跄扑在地上,下意识地抱住一棵树干,就势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而且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握着一把小刀在我手腕上划,一刀,两刀……
我竟没感觉到痛,只是奇怪我到底是还活着还是死了,那老头面目模糊,也不知他是人还是鬼,随着小刀划破皮肤,一股股紫黑色的血从肌体里流了出来,吧嗒、吧嗒地滴在了一个黑碗里。
接着,我又迷迷糊糊地没了意识,梦更乱更惊悚,先是一群鬼子举着刺刀在呜哩哇啦地在屁股后面追我,接着又是一群土匪模样的人在用刀砍我,鲜血飞溅中,眼前突然出现了三麻子。
他身穿白色长袍,戴着一顶酱紫色礼帽,左胳膊被一个女人搀着,那女人三十来岁,身穿素色碎花裤褂,不丑不俊,咦?这女的好面熟啊,她……我猛然想起来,她,她不就是那个当年我要出远门,坐在炕上就着煤油灯光给我一针一线地往衣服里缝补大洋的阿云吗?那个情景,一辈子都深深地刻在了我脑海里,像姐姐,更像母亲。
三麻子看着我被刀砍,不但不救,反而仰头哈哈大笑,声之爽朗宛如一头在黑夜中仰天长啸的恶狼。
阿云呢,她没笑,也没阻拦对我下手的土匪,而是面带微笑地望着三麻子,一动不动,好似压根就没看见我被人祸害。
她,她这是怎么了?难道……
“姐……”我绝望地冲她狂吼了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醒了,醒了……”一个声音在我耳边惊喜地叫道,是个女的,但不是阿云,因为她和三麻子突然之间都消失了。
“狗娃他爹,这孩子醒了,刚才还出声了,快看,快看,他流眼泪啦……”一个女人在我耳边又叫了起来。
咦,这是咋回事?我迷迷糊糊地使劲眨了眨眼,竟慢慢睁开了,一个满头白发,面容慈祥的老太太在我的头顶上方,露出了没了牙的嘴。
我还没明白过来啥事,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来了,来了……”
是个男的,声音苍老,紧接着一个花白的头颅伏在了我眼前,他咧着嘴,只剩下一颗门牙,是那种牙根被腐蚀的成圆柱形的蕉牙。
我就奇怪了,我到底是死了还是被人救了,这俩老人咋在我身边呢,难道是我早已仙逝的父母?还是……
“小伙子,你命真大呀,全身都紫了,幸亏我家狗娃一早上山去溜达发现了你,要不还真够呛。”那老头望着我,随着笑容,脸上起了一堆堆褶子。
我心里一动,这么说真是被人救了?我娘,天无绝人之路啊,看来老天爷还不想让我死。
接下来又知道我被老头用小刀划手腕并不是梦,而是他在给我放淤血。
淤血形成的原因是火气攻心,气憋加上体力过度消耗,气血在体内郁积而成。
老头是个老药农,常年在大山里采药,也很懂医术,他们家就住在这大山里,他有一个闺女和一个儿子,闺女嫁到了山外,儿子狗娃三十多岁了还没娶上媳妇,不是他家穷,而是他这儿子不正干,整天东游西逛,偷东摸索西的,吊儿郎当,用我们当地话说就是个纯粹的二流子。
二不二流子,偷东摸索西,对我来说这都不是毛病,因为他救了我一命,所以,我对那个狗娃产生了极度的好感,只是,直到天黑,也没见着他的人影。
老两口也说不清他这个操蛋的儿子去哪儿胡作去了,老头只说任他作吧,早晚被人打死,他们也就没了这块心事。
而经过两天一宿的休养和治疗,我的身体迅速恢复,精神头也好了许多,只是感觉还有些脑袋还有些发虚。
晚上,我和老两口吃着饭,老头问我从哪儿来的,家里都有啥人,为啥晕倒在这荒山野岭里。
我自然不敢说实话,随口说是从潍坊(潍县)去烟台,因为老婆娘家是烟台,她跟人私奔了,就满世界找,路上碰到野狼,又惊又吓,一路狂奔,才昏死过去,并感谢了老人一家,绝不会忘了他们的大恩大德。
老两口听了我的‘遭遇’,皆感叹不已,劝说我不要太伤心,女人心思若不在你身上了,拦也拦不住的,要想开些,一切顺其自然吧。
接着也介绍了他们的经历。
说这山叫虎山,隶属于海阳县,山区方圆近百里,山虽不高,但能藏的住人,林木丰茂,草药也多,所以日子也还能凑合过去。
那么他们为啥会离群索居,孤零零地住在这大山里呢,老头咧嘴看看老太太,得意地笑了,说不怕你笑话,当初我俩就是私奔逃到这儿的,老头年轻时在龙口一大药房当伙计,老太则是药房掌柜的千金,俩人一来二去的熟了,一个美貌如花,一个年轻英俊,就彼此产生了情愫。
可掌柜的不愿意女儿嫁个穷人啊,就张罗着给她寻门当户对的婆家。俩人一看不好,就私奔了出来。这一晃五十年就过去了,日子虽不富裕,可也顺风顺水地无忧无虑。只是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让他们心堵。
我心里暗想,有啥老必有啥小,儿子基因随你们呗,不过随的太过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又想想我比老头儿子还操蛋,就叹气说人的命天注定,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定哪一天好运来了,我狗娃兄弟会突然改邪归正,娶妻生子,熬上好生活呢。
话虽是应付,也是安慰,但老两口听了也高兴,说就看他的造化吧,我们这么大年纪了也管不住他了,听天由命。
吃了饭,我借着到院子里方便的时候,打开夜眼,朝四处观望了一遍,见老头家的三间草坯屋坐落在一个山坳里,院墙也是用篱笆扎的,四周全是林子,既幽静又隐秘,心里暗叹俩人这辈子活的值,我不是一直想和心爱的人找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环境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吗,我没实现,老前辈却实现了,唉,这都是命啊。
当晚,那个传说中的我的救命恩人狗娃没有回来,老两口似乎也习惯了他的影踪不定,也没再念叨他,让我去西屋狗娃那个房间睡了。
第二天上午,天色大亮的时候,我睁眼醒来,透过窗户见老太太在院子正忙活着用簸萁摊晒药草,老头却没了影。
起来出去问了,才知道老人一早就背着篓子进山采药去了,老太太让我洗了脸,回屋从锅里端出一泥盆苞米饼子和一小盆腌制的野鸟,伺候着我吃了,又去院子里忙活起来。
我不好意思呆着吃闲食,便出来帮着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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