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该轻易认输了么。
山穷水尽之时不是还有篮鲜果作伴,解他饥渴除之困乏,岂不足矣。半刻之后,晏祁提着小篮摇摇晃晃起了身,理顺衣襟抚过袖幅,四处再望望这片山岭,昂首阔步头也不回地往原阳城走去。
上天既在绝人之路时,还残留着涓滴慈悲。
那我就莫辜负这滴慈悲。
*
夏豆睡醒时发觉自己已经躺在夏家的炕床上,隐约听得外间有喧闹声,她忽地想起夏老爹,连忙起身跑了出去。
一群人正围站在夏老爹床边指指点点,娘亲李氏在床沿处坐着揩泪,夏荠和夏树立在一旁抽噎。
“娘!”她皱着眉头走近,声音嘶哑地喊了句。
“豆儿,你醒了。”李氏转过身来,眼里涌出的欢喜是真实的,可稍瞬便冷了下来,只勉强柔声道:“怎么不好好的躺着”。
“爹如何了?”夏豆探头去看夏老爹,心里陡然一痛,他爹正躺在那张破木床上,一张脸被蜂蛰的浮肿不堪,浑身都是血迹,右腿用布带绑着,有青绿色的草药汁溢了出来。
“你爹醒过一回了,方才大夫来了给接了骨,敷了药,痛昏了过去。”李氏没有看她,只低低地揩着泪。
夏豆没再作声,只拉着夏荠再回了姐们俩睡的内房里,夏豆细声问夏荠她醒前的事由,夏荠抽抽搭搭地又轻哭了起来。
“晚上你和爹没回来,村里人都来看热闹,里长伯伯拿了银钱给娘,娘说不要,要去找你们”。
夏豆初醒正头昏脑涨,仔细想想昨夜的事,似乎是在他们半路坚持不下去时,路的那头有村人敲着响锣来找。
原来娘亲请的人来找的,那里正又怎会无缘无故给李氏银钱?难道这村里还有抚恤金这一说法?
“里长伯伯给了多少钱给娘?”她问夏荠,嘴角牵动脸上的肌肉有些疼痛,抬手摸了摸自己脸,果真肿胀得像是发面的馒头,她想起夏老爹那张浮肿的脸,很是佩服夏荠这小丫头还能这样软声软气的和自己说话。
“我也不知道多少,应该是不少,听他们说是银子,可都被二叔拿走了。”夏荠又啜泣起来。
银子?她又想了起来,应该是昨日那黑衣大汉扔的那锭。
也许是他爹怕自己有个万一,托里正把银子带回给她娘,可李氏要人不要钱,求着村里人帮着上山找人。
“你先别哭,跟姐说说,钱怎么被二叔拿走了?村里人怎么还围在这里,吵吵嚷嚷的爹睡得也不安生。”夏豆皱着眉头道。
“二叔说去请大夫要钱,娘就全交给他了,村里人..村里人是因为..”她嗫嗫嚅嚅不敢看夏豆。
“因为什么?”
“因为二叔说姐你..你是被强盗掳走的,强盗杀人不犯法,村里人都怕的紧,不敢去找人,娘说把银钱都分了给大伙儿,叔伯们才应了。”夏荠低着脑袋用手指去扣床沿。
夏豆的脑子这才清明起来,那夏老二骗走了银子,李氏又应了村人里找到人分钱,眼下人是有惊无险的找回来了,那银子的事儿总得给个说法。
“夏木呢?”她又问。
“大哥跟着王大夫去他家拿药了”夏荠闷闷道:“大夫是庆叔请来的,二叔他,他根本没去喊。”
饶是夏豆再好脾气,都被夏二叔的无耻气炸了肺。
讨回银子这事儿宜早不宜迟,说不准夏二叔转身就给花了,那可就无力回天了。
顾不得满身伤痛,夏豆一咬牙站起身,疾步朝着外房走去。
“各位叔伯,”夏豆朝着那堆人群高声喊了句,声音嘶哑却格外尖利,众人顿时齐齐回头看她。
“我知道为着寻我大伙儿都费了大劲,诸位放心,我娘许了叔伯们的酬金一分都不会少,”夏豆走了进来,浮肿的脸上神情庄肃。
“咳咳,那啥,我们也是关心夏老大不是。”
“呵呵,是啊,银子的事情也不急,不急在一时。”
笑话,不是为了银子,谁会到这村里数一数二穷的夏老大家来,闲着没事也不会在这儿干杵着看热闹啊。
众人还围在这儿的目的虽就是等夏豆这句话,但也不好就这么直白白说出来是不,小女娃就是不懂事,一时众人皆呵呵地干笑。
“银子不是我爹娘不给,实在是被我二叔借口请大夫全骗了去,”夏豆扶着房门沿泫然欲泣。
“我二叔,他也,太过分了,我爹这腿还不知治不治得好,叔伯们的银子都还没给呢,他就狠心全骗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