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中听到一位客人口中的趣谈,她或许真的会绝望。
那位客人说,在数十年前,曾有一个衣着奇怪行为诡异的男人出现在邻郡,说着疯疯癫癫的话语,有时会大哭着质问老天爷为什么让他穿越到此处,后来这个人去了上京,再无音讯。
那时候她就下定决心要去上京,去那儿,找到那个人,寻找一条回家的路。
想到这儿,云荞的脸上顿时有些黯然。
遥远的上京,不切实际的回家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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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云荞之后,回到家中的虞璟有好几日都不曾睡好,面容变得有些憔悴,惹得虞家上下忧心不已,却又不知她为何会如此。虞夫人问了,虞璟却无法将心中的想法说出口。
再过两个多月她就要及笄,及笄,就意味着她的婚事将被提上日程。
上京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包括已经登记两年的王上、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婿的男人。
从前她不敢去想,可前几日云荞去上京的举动却搅乱了她平静的心湖,这几夜她一闭上眼就会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被困在牢笼中的鸟儿,被剪断了羽翼,无法飞翔,落寞而又孤寂。
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时,她下意识紧紧抱住了自己。
兴许是和云荞交往久了,竟生出了一颗向往自由的心,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越是这么想,就越发无法控制自己--
“小姐,明日就让大夫来瞧瞧吧?这几日夫人和公子都担忧不已,食不安寝不眠的……”翠婉端了热水进屋,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额上的冷汗。
温热的触感让虞璟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却又不肯松口说出自己心中的忧虑,只道:“你下去歇息吧,我没事--”
翠婉欲言又止,最终端了水盆退下,走了几步又被虞璟唤住,只听虞璟说道:“明日来大夫来瞧瞧也好。”
翠婉听了,顿时欣喜不已,连忙退下。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虞璟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这几日确实是累阿母和阿兄担心了!
兴许是想开了些,又怕累计母亲和兄长,虞璟多了几分精神,可闭上眼,却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快得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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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的时间变得不单单是虞璟,也让世人看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公子昀。
当他还是老王上的幼子时,所有人眼中的他不过是个温文儒雅却并无大志的王子,饱受王室娇宠,却比不上兄长的骁勇善战和机敏大智。然,他登基之后迅速把持住了朝政,短短两年励精图治,虽没能让渝国摆脱弱国的名号,可如今的渝国较之他的兄长和父亲在位时要好上许多。也正因如此,朝中上下对这个年纪尚轻的新王有了期待,而这个期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大。
春雨连绵数日后,天空终于放晴,远处的衡山之山,偶有钟鸣声传来,悠远而又空旷。
从王宫最高的城楼望去,可将大半个上京城纳入眼底,已经登基两年的年轻新王、昔日的公子昀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远方,视线不知落在何处。片刻之后,一名身着便服的少年急匆匆的登上了城楼,恭恭敬敬的在他面前跪拜道:“见过王上。”
这少年正是从小跟在他身侧服侍的侍从安元,如今的安元早已非昔日毛躁的少年,两年的时间让他的身姿更加挺拔,已然成为已能独当一面。
看着已经褪去一脸稚气的安元,他不由得又想起在隋梁郡那段日子,在那儿没有公子昀抑或是新王,只有一个不需要背负责任的闲散人华昀。还有虞璟,这两年他总会收到从隋梁郡送来的关于虞璟的画像,惟妙惟肖,可再传神的画像,都不如亲眼见到来得好看。未来的虞璟总要长大,总要背负起一国之后的责任,他想让她再无忧无虑两年,所以这两年他一直在忍着……华昀挥了挥手,随侍在侧的那些人都机敏的退出十丈之外。“起来吧,事情办的如何了?”
安元起身后答道:“人已经到了吴雍县,再过半个月就该抵达上京了。”
他淡淡应了声,随即又问道:“途中可有发生什么事?”
“有几个登徒子看中了她的美貌,不过都被她身边那个侍从打发掉了,并无其他特别之事发生。”安元仔细想了下属禀告的消息,着实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多派些人盯着她,别暴露了行踪。”华昀温和的双眼微眯,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竟有寒光一闪而过。
“是。”那抹寒光让不经意抬头看了他一眼的安元心惊不已,心中却又觉得困惑不解。那人只是未来王后的闺中密友,可这两年公子却一直暗中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对她的关注甚至超过了未来王后。若说公子看中了那人的美貌,为何当初在隋梁郡时,不曾表露出半分?他想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连称呼也换成了从前的旧称:“公子为何对她如此看重?”
华昀闻言,面上丝毫不起波澜,也不曾应答,只缓缓闭上了双眼。
安元见状,只得带着满腔疑惑恭恭敬敬的告了退。
当脚步声渐渐远去后,华昀才睁开了双眼。
风吹拂着他的衣摆,九旒冕上的珠玉风中磕碰发出悦耳清脆的声响。
他远眺,将大半个上京城都纳入了眼中。
这儿是渝国的都城,整个渝国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然而和齐、鲁等国的都城相比,这座城池显得那么的破旧不堪。
兴国,是祖祖辈辈的梦想。
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是他的梦想。
那时的他为这个梦想一直在努力,若干年后他成功了,可他最终却觉得失去了一切,再也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