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道前方,昏暗的灯影若隐若现,在漆黑的地底似荧荧鬼火,神秘诡异,且透着强烈的不详。岑可宣莫名生出一丝怯意,稍退了两步,又抵不住内心的好奇,被驱使着向前。犹豫许久,终于低下头,将手中最后的烛火吹灭。而后,“啪”地一声仍掉,那零星的火光在地上滚了一圈,终于熄灭殆尽。
一瞬间,她的身边漆黑一片,除了前方那隐隐火光,再无一丝光亮。
她仍旧尽量减轻了脚步声,一点点迈着步子前行,她走得极轻,似乎自己的心跳声都要盖过细微的脚步声,直到挨近那光源。石道尽头,果真又是一道石门,隐约开了半个缝隙,那声音和光线便是从这缝隙中传来。
她稍稍伸出头,恍惚看见摇曳的灯火下,赫然有两个人。
——地面上躺了一个男人,男人身旁又站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在瞬间就攫取了岑可宣所有的注意。她生得实在太美,那是一张毫无瑕疵的脸,眉眼和唇边都似润了水似的透着光,眼角处更刺了一只冰蓝色的蝴蝶刺身,越发如梦似幻。这女人不似槿月般雍容华贵,亦不似华玥般高傲清冷,而是一种真正的,能够蛊惑人心的美,偏偏又带上那么点温柔缱绻。
她稍稍垂着眸,正望着地面上的男子,那眼光竟然也是温柔的,仿若看着自己的情人。
“啊——”那男人突然又发出一声沙哑痛苦的呻吟,岑可宣这才心下一颤,朝那男人看去。
这一看,却令她胆颤心惊。
血!全是血!地面一整摊的血迹,一点点蔓延开,那人此刻浑身血肉模糊,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嘶吼和呻吟,他伸出手向空中摸索,蠕动着背脊,又似是想要在地上翻滚挣扎,最后却仿若力竭一般,无力做出大的动作。
最后,他只能背靠在地面,整个面部仰起,时不时发生嘶哑的咕噜声,却比之前轻了许多。
那女子却仿若毫不知晓他的痛苦,只对他此时的安静稍显满意,柔声说道:“这不就对了。”她的话才说完,那男子仿若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又大吼了一声,从胸腔而来,近乎绝望。他猛地撑了一下身子,似是想要站起身,却又瞬间整个人瘫软在地,使不出半分的力。
那女子微微皱了皱眉:“你再这样胡乱发声,我会很为难的。”她沉吟片刻,便从袖中里取出一个金花纹路的瓷瓶,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轻声说道:“若是被人发现了,我就麻烦了。”
那男子恰好呜咽着张开嘴,她便手腕倾斜,瓷瓶里的液体滚滚滴落到他的嘴里。
空气中忽然就传来“嗤啦啦”般的声响,男子口中瞬间冒出一缕青烟,周围的血肉一点点消融,连下巴的白骨也渐渐显露了出来,石室中隐约传来一股怪味,似腐臭,又似焦味。
但那人却没有死,只是如同僵硬了一般,直愣愣望着头顶,一双眼睛空洞死寂。他仍旧维持着张嘴的姿势,却再也发不出声音。而他的四肢,还在无力地微微蠕动,仿若想要做出什么挣扎,又兴许只是无意识地举动。
岑可宣捂住自己的嘴,手指抖得不行,她想抬起腿,却发现自己竟然腿软无力,唯有贴着墙壁一点点后退,待自己完全隐入黑暗中,才终于折身闪过一个岔口,狂奔而去。
弯弯绕绕,似被蒙了头的苍蝇,胡乱地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脚下一崴,一屁股跌坐在地。
漆黑,没有尽头。这个地下室大得出乎她的意料,她胡闯乱跑了这么久,竟然没有看到一个出口。只有无尽的石道,无尽的黑暗。她蹲在黑暗的角落里,望着四下黑漆漆的无数个岔口,只觉得像一个个恐怖的血盆大口,只等着将她吞噬殆尽。
她抱着自己的身子,眼里泪水一点点滴落了下来,将头埋在膝盖中,心中害怕,便喃喃哭道:“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她颤抖着身子哭泣,竟然一时间不敢再乱闯了。
直到哭累了,方才稍微冷静下来,知道必须自己探索出去的路。她胡打乱撞,朝着有火光的地方去,瞧见没人,便在墙壁的灯盏处拿了烛火,辗转进了左手边的一个岔道。随着深入的步伐,她的心情稍微平息下来。前方再次出现了并排的门,她走进其中一间,发现里面很多陶罐,装了水,有点像是地窖的感觉。
突然,什么东西在脚下动了动。她惊呼一声,一下子跌倒在地,撞碎了身后的一坛罐子。慌乱地拾起烛火,才看见一只急急逃走的老鼠,钻进堆叠的陶罐后,不见了身影。
虚惊一场!岑可宣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方才按在了破碎的陶罐上,已经渗出了血珠,还混着那陶罐里的不知什么水,凑近鼻子闻了闻,味道怪怪的。她顾不得讲究了,在衣服上蹭了蹭,见差不多干净了,便出了房间,继续往前走。
两边连续有些石室,十分黑暗,且寂静,岑可宣却无心再去细看了。就这样走了一段距离,前面没了路,而是一道较小的门,门缝间有关线传来,竟似乎听得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难道是方才那个女人?她稍微踌躇了一下,仍旧小心翼翼地缓步靠在门上,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