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幽凉,山间雾气深重,狭窄的山路曲折延伸至深处,路面上铺了一层淡淡的月光。张倩兰随着笛声一路前行,瘦弱的身子穿梭在藤萝缠绕,黑影幢幢的林间,渐渐看见了一汪深潭,潭水上寒雾浮浮沉沉,若隐若现的笛声似乎渐渐变弱了。
潭水中间隐隐闪烁着淡淡光芒,她伸手揉了揉眼睛,竟瞧见水边上坐了一个少年。那少年穿着月白色的衣衫,一半浸入水面,一半铺散在石台边,长发如墨染,一缕缕顺着腰际没入水中,他的手中捧了一株冰雪似的莲花,似圣洁雪莲,又似莹莹鬼火。
“你是谁?”张倩兰道,“方才是你在吹笛子么?”
那少年冲她笑,又点了点头,似是唤她过去。她的面前是一片幽深的潭水,厚重的桂花树横斜而出,压得沉沉欲坠,点点桂花和落叶浮在水面上,荡出细微的波纹,那少年就坐在对面的岸边,桂花树下。
张倩兰迈开腿,一步步朝着少年走了过去,她的脚伸入波光粼粼的水面,一步步踩着前行。水面的位置越来越高,渐渐到了膝盖,却无任何冰凉的触感,她望着眼前的少年,那少年仍旧柔柔笑着,鼓励她往前走,她便毫无惧意地迈开了脚步,继续往前。
身子渐渐沉入水中,晃晃悠悠的潭水没过她的腰肢,胸口,下巴,最后至嘴唇,鼻子,眼睛,越来越深,渐渐地完全盖过了她的头顶。她看见微微晃荡的水面逐渐变高,看见头顶有飘摇的浮草,摇曳的桂花,她在水中行走,呼吸平稳,仿若梦境。待她一路来到少年面前,衣服竟没有沾到一滴的水泽。
“你是谁?”她再一次问。
那少年仍是笑,身子似透明一般,跟着水光摇摇曳曳,手中的莲花泛着冰冷的光。她伸出手,摸索着石台边,瞧见少年身子上缠绕着一条条锁链,锁链绕在石台上,贴满了无数黄色的符咒。她将那符咒一张张撕开,耳中便开始响起无数撕心裂肺的声音,似鬼哭狼嚎,从地面,空中,水下贯穿而来,令她大脑瞬间炸开。锁链开始剧烈晃动,她后退两步,突然觉得脚下开始坍塌,身子猛然后仰。
然后,一双冰冰凉凉的手抱住了她,她睁开眼,看清了那少年的面容,仿若精雕细琢的玉人儿,又似从画中走出的一般,那双不同寻常的眼瞳,带着幽幽紫色。她惊叹着,那少年却蒙住她的眼睛,淡淡说道:“睡吧。”她便沉沉昏睡了过去。
那一晚,唐老爷赫然去世,张倩兰在屋中的床上醒来时,家中已经开始哭丧,筹备葬礼,一切都那么沉重悲伤,一切又那么井然有序,昨夜在穿越山林时手臂上细微刮伤的小伤痕,竟然已经变得光滑细腻,看不见任何伤口,她仿佛只是在石阶上睡了一觉,做了一场梦。她跟着母亲跪在灵堂前,听着巫师和道长一遍遍的祷告,整个人恍恍惚惚,仍觉迷蒙。
“娘亲,外祖父怎么了?”
“他离开我们,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唐氏跪在灵堂前抚摸着她,眼神温柔又哀伤,似梅雨季节里窗外连绵不绝的雨滴,“那里也许是菩萨住的地方,他瞧见了菩萨,便不会回来了。”
“那菩萨长什么模样,又是住在哪里呢?”
“没有人见过,但娘亲小时候听人说,观音菩萨是住在南海,紫竹林里面的。”
她点点头,没有再问。只是趁着无人注意,再次去了林中,却无论如何也再找不到那个深潭了。
葬礼结束,母亲便带着她离开了柳州,回到了洛阳,日子仍旧像往常一样过着,这件陈年旧事也被人逐渐忘却。转眼间,张家三小姐长大成人,竟越发玲珑秀丽,旁人都说张家的三小姐似堕入人间的仙子,安静又温婉,纯真又善良。她常爱泛舟游玩,或在岸边脱下绣花鞋,将白皙的腿轻轻伸进水里,闭上眼睛嘴角含笑。
旁人只道她玲珑秀美,似水中仙,却不知她闭上眼的时候,脑中想着的,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她从未怀疑过那段经历的真假,有时候她望着幽深的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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