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兔死狗烹,却落得个躲躲藏藏,流浪天涯的下场。要不是有个红粉知己相陪,他这一生,恐怕也算不得什么来去无影,潇洒快活。
无影神偷的名号,可没那么轻松自在。
至于为何会被抓,只因他曾经盗取的这件东西,实在太过特殊了。
片刻的静默后,来者突然话锋一转,道:“据说西凉阁的人出现在半江楼,不知有何目的?”
槿月的手猛然顿了一下,脸上的微笑仍旧毫无变化,但在黑暗中,这一切都无人察觉。她垂下眼眸,脑海里却浮现出几日前与白莫寅的对话。
“他们无非想查清楚我跟七星阁有何关联,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的目的是御景山庄,只不过在调查之前,暂时把矛头对准了我。”
“五年前一战,他们惨败而归,暂时安分了一段时间,难道这次重返中原,卷土重来,就没有其他计划?凡事总有万一……”
“没有万一,西凉阁的新任主人身份有些特殊,若非因为当初武当山一行,我也差点估错了他的目的。但如今看来,他与之前野心勃勃的前阁主陆战鸣似乎颇有不同。”
“你的意思是……”
“这件事交由我解决便好。”白莫寅最后如此说道。
你究竟打算做什么呢,莫寅。她心中轻叹一声,最后不动声色地对黑暗中的来人说道:“他们似乎是冲着白家人来的,确切地说,这一次似乎就是冲着白莫寅来的,有些事情我不方便插手,但——”
“既然是冲着他来的,便交由他自行解决,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对你,对你身边的人,都很危险。”说话的人整个面部都被掩埋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但说话的声音和语气,却令人足以想象出其中的严肃:“槿月,你需弄清自己的位置和底线,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冷硬的话语里,难得透出些疲惫和松懈,“他们江湖中人的恩恩怨怨,就交由他们自行解决罢。”
槿月无声笑道:“那是自然。”若是连这个都不明白,她也枉走了这么些年的路了。
“下月就会有新的接头人过来,届时,上头的命令由他传达。”
“不知是何人?”
那人突然无声地笑道:“你应当会开心的,那人与你一样,都出生洛阳,想必你们合作会十分愉快。”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据说他已经到了洛阳,只是暂时遇见了一个老朋友,要耽搁两日。”
槿月也不动声色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看不出丝毫真正的情绪:“那我便期待他的大驾了。”她最后如此说道。
事情交待完毕,那人便起身离开了,身影一闪即逝,来得快,去得也快。槿月仍旧坐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迈出房间,离开这连成七星的阁楼。她穿过花园和长廊,一步步朝自己的紫荆阁而去,推开门,绕过巨大的屏风,继续往里,最后来到了一排排书架边。书架上是数不清的书卷,杂乱纷扰,却又按着一定的规则排列着,她从左往右数,数到第十一时,才抽出了其中一卷,拿在手中慢慢摸索。她的手指白皙,细嫩,可做事的动作却毫不含糊,细致准确。
她最后从书卷里摸出了一张发黄的羊皮纸,以及一封拆封过的信。那封信上留了一个名字,当这封信出现在她房间里的那一刻,她的一生就被囚禁了。那个引领着她走上今日这条道路的女人,自己却跟着心上人逃离了这一切,远走高飞,留下她槿月来替她走完其余的道路。
可是她连责怪她都办不到,她甚至有些羡慕,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向往。
那信上的留名只有两个字,淑娘。
她从小跟着淑娘,随着她学习琴棋书画,歌曲舞艺,也被她带着着出入各地表演,直至声名鹊起,然后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她的一切,继承了半江楼第一头牌的位置。可是到今日,她仍旧不清楚那个女人究竟叫什么名字。
房间里的矮榻上放了一个小炭炉,她拿着信坐到榻边,将信封的边沿一点点靠近猩红的炭火,火焰一点点蔓延,从信封边沿开始逐渐燃烧起来,里面依稀可见的字迹也渐渐化为虚无。她深深吐出一口气:不知他们如今到了哪里,莫要被抓到才好。
明明灭灭的火焰下,她恍惚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淑娘的场景,那时天气已经渐寒,又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她穿了一件很是宽大的斗篷出现在她面前,还将斗篷上的兜帽提起来遮住了大半个头,与她说话时,只露出一小半张脸,既妩媚又妖娆。
她看这张脸看了这么多年,一直觉得除了那蛊惑世人的风情,再无其他。可是直到分开的那一天,才惊觉其中有着她不曾察觉过的,不同以往的美丽。
那来自于她的眼睛和神情。
分明已经年过三十的女人,脸上的红润和幸福,却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那双原本历经沧桑的眼睛里,竟透着对未来的期待和渴望。
真是令人嫉妒啊。槿月轻笑一声,火焰熄灭的一瞬间,手中的信纸也终于化为了灰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