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几天过去。
陈庆和扶苏都非常有默契的没有提起嬴诗曼的事情。
别人说太多或许反而会激起她的逆反心理,由她慢慢去想明白吧。
夜色阑珊。
内史府的小吏提着油壶,沿街检查路灯里的存油,将它们重新加满。
三辆马车先后驶出了宜春宫,朝着雷火司的方向驶去。
“先生,您这……”
扶苏回头望着身后的那辆马车。
四五个花枝招展的娼妓坐在上面,即使在寒冬腊月,也穿着极为单薄的衣衫。
看到太子殿下的视线投注过来,她们立刻挺起胸脯搔首弄姿,争先恐后的展示自己的风采。
扶苏连忙回过头去,心中疑惑不明。
陈庆的品味他还是很认可的,怎么也不至于找这种货色吧?
“殿下,她们今晚可有大用。”
“您到时候就知道了。”
陈庆故弄玄虚地说道。
扶苏摇了摇头。
娼妓能有什么用?
就算是……
留下的北地刑徒可足足有五千人!
一千比一……
扶苏赶紧摇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了脑海。
茫茫夜色中,熊熊的篝火如漫天繁星铺满了大地。
秦墨的工匠麻利地搭好了木台,然后回去相里奚身边复命。
“师父,准备妥当了。”
“这些人要全部收入门内吗?”
“我看其中大多数都老迈体弱,非是可造之材啊。”
弟子们围聚在相里奚身边,望着北地刑徒的视线中透着不加掩饰的鄙夷。
“殿下将这等重任交给我,还由得咱们推拒吗?”
“况且陈少府的本意就是让他们学一门手艺,以后好有安身立命的本钱。”
“为师自有计较。”
相里奚将弟子的不满压了下去。
墨圣讲道时,将‘有财者勉以分人’作为墨家的准则流传下来。
直至今日,秦墨依旧严格执行。
这种类似均贫富的做法,在初时让墨家的团结性和号召力无比强大,才能与儒家抗争成为当世两大显学。
但是它的弊端也很明显。
人一旦有了钱,谁愿意平白跟别人分享呢?
更何况墨家的钱都是工匠们辛辛苦苦干活赚回来的,每一枚铜钱都来之不易。
陈庆在将作少府当左中侯的时候,放出话去要放民夫返乡。不少拜入秦墨的工匠招呼也不打一声,偷偷摸摸就跑了,正是因此缘故。
相里奚知道弟子们在担心什么。
他们百余人聚在一起,哪个都能自食其力。
虽然难以发展壮大,但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可一旦多了五千多个累赘,生活水平必定一落千丈。
“太子殿下来了。”
“快去见礼。”
相里奚带领弟子,浩浩荡荡地朝着扶苏的车驾行去。
双方一番寒暄,陈庆意外地发现相里菱也在。
也难怪,今天是秦墨的收徒大典,相里奚人生的高光时刻。
她来观礼也是理所应当的。
陈庆挤了挤眼,相里菱立刻羞涩地垂下头去。
“相里先生,本宫微服出巡,只是来凑个热闹。”
“你们照常行事即可。”
扶苏温和地说道。
“殿下您稍待,微臣这就上台。”
相里奚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庄重。
太子能来观礼,这是多大的荣幸!
今天他必须要把收徒大典给办好,办得隆重!
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下,相里奚眼神锐利,步履矫健的走上高台。
嘻嘻哈哈正在笑闹的刑徒不约而同转过头去,疑惑地打量着他。
“本官乃将作少府左中侯相里奚,亦是墨圣第十一代传人。”
“墨家之流,出于清庙之守。茅屋采椽,是以贵俭;养三老五更,是以兼爱;选士大射……”
相里奚负着双手,洋洋洒洒地将墨家的源流以及核心理念道来。
他为此准备多日,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半点磕绊都不打。
秦墨的弟子门人纷纷投去了崇敬的目光。
扶苏也暗暗点头。
果然不愧是名家之后,胸中自有才学意气。
陈庆捏着下巴笑而不语。
要不是晚上加了一餐,刑徒们这会儿说不定都打瞌睡了。
大字不识的文盲白丁,你上来就是之乎者也的,这不是扯淡嘛!
“天下有义则治,无义则乱……”
相里奚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因为他发现台下的刑徒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
呆滞、茫然。
无论他讲的是什么,半点反应都没有。
“是以……知义之为善政也……”
相里奚的语速越来越慢,后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的目光不由瞥向扶苏所在的方向,暗暗握紧拳头,无论如何也要把收徒大典给顺顺利利的办完。
“夫愚……”
可在紧张忐忑的情况下,相里奚又时不时走神,脑海中迷迷糊糊的,居然忘记了熟记于心的墨家典籍。
明明话就在嘴边,可他张了几次嘴,死活说不出来。
相里菱焦急地不行,在台下小声提醒:“夫愚且贱者。”
“咳咳。”
“别愚且贱啦。”
陈庆从旁边走过,拍了拍她的肩头。
“相里先生,由本官说两句如何?”
相里奚如逢大赦,点点头道:“那就由雷火司陈少府先讲。”
台上换人的时候,刑徒们顿时松了口气。
要不是怕态度不敬触怒了上官,谁愿意听那又臭又长的大道理。
“诸位晚上吃了没?”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台上传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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