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命宫女端出一个紫檀木托盘来,笑道:“烈阳是年纪最小的皇子,本宫盼了这么多年,总算盼到了他成家立业的日子。这东西算不得贵重,不过是借个彩头,往后你可要和烈阳好好过日子,争取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玉玲珑抬眼望去,只见托盘上设着一个近三尺高的羊脂玉屏风,上面雕刻着百子图,羊脂玉已是难得,更何况是这么大一块,上面的雕工更是精致细腻,每个小童只有拇指大小,却神态各异,各不相同,连发丝都清晰可见。
这样珍贵的东西,在甘皇后口中却还是算不得贵重。
玉玲珑知道这些都是场面话,便也跟着装到底,道:“儿臣谢过母后,希望不会辜负母后的嘱托。”
甘皇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向皇上道:“果真是个乖巧的孩子,难怪烈阳愿意为她——”
话刚说到这儿,旭王忽然开口向皇上说道:“父皇,儿臣还有事在身,先行告退了。”
玉玲珑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她没想到,他的胆子竟然这样大,连皇后的话都敢打断。
甘皇后被截住了话头,端庄的脸上却又没有露出丝毫的不快,只是微笑不语。
玉玲珑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暗暗纳罕,这位甘皇后,喜怒皆不形于色,只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皇上向着旭王微微颌首:“去吧。”
旭王和玉玲珑行过礼,刚要退出去,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唱道:“太子妃驾到!”
甘皇后脸上一喜,说道:“传她进来。”
玉玲珑和旭王刚刚走到门口,若是就此离去反倒不好,两人齐齐停住了脚步。
一个身着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的女子走了进来,只见她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模样,身材中等,脸庞圆润,虽然生得并不十分美貌,看上去却让人觉得很是温柔可亲,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亲近之感。
她一走进来,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旭王和玉玲珑,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九弟,这就是你新娶的弟妹吧?”
旭王说道:“是。”
又向玉玲珑道:“玲珑,这位是太子妃。”
太子妃笑道:“什么太子妃不太子妃的,不是说过了吗,叫大嫂就行!”
这时宫女已经替她解下了外罩的羽纱大氅,太子妃向上首福了一福,笑道:“皇祖母,父皇,母后,可别怪儿臣没规矩,见了新弟妹,儿臣一时欢喜,竟然忘了给长辈行礼了。”
太后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没规矩了,偏偏这个时候又来说嘴。”
甘皇后也微笑着道:“你这孩子,自家人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玉玲珑敏感地发觉到,这位太子妃一到,冰冷的宫室里似乎照耀进来一缕温暖的阳光,气氛不知不觉就活跃了起来。
太子妃拉过玉玲珑的手,左右端详了片刻,笑着向旭王道:“难怪九弟这么多年一直不肯纳妃,原来竟是要寻个如此绝色的,我虽然不敢夸口,只是见过的女子也算不少了,像弟妹这样的姿容,还真是少见呢。”
说完又向玉玲珑说道:“昨儿就想过去看看你,只是怕你不自在,今儿倒好,总算在皇祖母这里瞧见你了。”
玉玲珑淡淡地笑了笑:“太子妃过奖了。”
她不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太子妃这么热情,她却记得旭王的话,只叫她太子妃,并不叫大嫂。
太子妃却似乎不以为意,握住玉玲珑的手笑道:“只不过来得匆促,没备下见面礼。”说着便从手腕上褪下一对镯子来,给玉玲珑戴上,说道:“这是我出嫁时候的添妆,我瞧着这颜色配弟妹正好,就给弟妹戴着吧。”
玉玲珑只觉手腕传来温润的触感,低头看去,见是一对碧玺手镯,颜色通透,色泽莹润,显然是极品。
谢过了太子妃,旭王便拉起玉玲珑的手,道:“臣弟还有事在身,就不打扰太子妃与皇祖母她们叙话了。”
太子妃笑道:“我知道你忙,我这次进宫,是要请示春狩的安排,九弟,到时候你可要带着弟妹一起去啊!”
旭王微微一笑:“是,臣弟记下了。”
见他答应下来,太子妃才笑着放了手。
总算是出了宫,玉玲珑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
进宫这一关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过,皇上,太后,皇后,个个都是温和的态度,没有她预想中的种种刁难,只是……
想起甘皇后的言语,玉玲珑心里有些发冷。
她忍不住回眸看去,高阔的天空下,慈和宫显得端严大气,透着皇室的威仪,这里面住的是旭王的亲人,可是在这尊贵无匹的气氛下,在那温暖如春的宫室里,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旭王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又住了整整七年,在这短短的七年里,他到底经历了多少冷漠和阴谋?
这就是皇宫,杀人不见血的皇宫;这就是他的亲人,吃人不吐骨头的亲人。
清冷的眸子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身上,此刻,太阳已经高高地升起,正照耀在他们的头顶上,华光万丈,正如这一刻的旭王,明亮,夺目,却又周身都透着层层的冷意。
察觉到她若有所思的目光,旭王回眸微笑,冷峻的脸庞上柔和了不少:“怎么?”
玉玲珑顿了顿,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旭王一怔,随即才想到她是在问甘皇后那句没说完的话,俊脸侧过一旁,轻描淡写地说道:“也没什么。”
玉玲珑却因为甘皇后刚才的话勾起了少有的好奇心,她想起那段日子,旭王一直不曾去过玉府,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现在想想,或许甘皇后那半句没说完的话,就是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不说就算了。”玉玲珑故意垂下眼眸,脸色冷淡了下来。
旭王果然中计,忙说道:“不是我不想说,只不过……”